“那你打算住哪里?”简叔问,“我好安排。”
“住我妈那里吧。”华昊天道,“那里比较清静。”
半年前,他妈妈在学校提前退休,虽然四十多岁的人,不算老,但也不年轻了。他既然回来了,便打算利用出差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她。
说到这,他抬起头来,看着简叔:“简叔,你故意这样问的吧?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回去住的。爷爷现在病情刚稳定,见了我非得血压升高,到时候又被我气进医院,我可担不起那责任。”
简叔也没坚持,笑笑道:“知道就好。”
转头低声对助理吩咐几句,助理记下了,顺便把行李放到了车后箱里。
华昊天上了前来接他的劳斯莱斯,坐到后排,想了想,他又问道:“爷爷答应我的条件了?”
简叔点头道:“你,爷爷答应了,只要你能将整个钟氏并购过来,他会考虑终止东南亚所有NEWFELL子公司的停业计划,当然,也包括C城的子公司。”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华昊天轻轻吁了一口气。
简叔含笑看着他,眼神像看一个溺爱的孙子:“你的这点本事,尽用来要胁你,爷爷了。也不想想,你这身本事都是谁教你出来的。”
华昊天满不在乎道:“简叔,你就直说我忘恩负义得了。不过,我这样做,怎么算是忘恩负义呢?是爷爷不仁在先好不好?家庭内部矛盾他非得摆到台面上来说,你看,就弄成现在这副局面了。”
简叔正色道:“昊天,韦氏集团这么庞大的产业,从来就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再说了,你可是韦氏的继承人,说跑就跑了,能不能有点责任感,简叔白教你了。”
华昊天认栽:“好了,简叔,你就不要再说教了。我又没说不回来,我只不过出去办点自己的私事罢了。你看爷爷那暴脾气,做的这事,能看吗?”
简叔无奈地摇头:“好了,昊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哦。这个事情,简叔也替你说了好多好话,不然的话,以你,爷爷那臭脾气,还不一定答应下来呢。你可要知道,你,爷爷最不愤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了。”
华昊天满不在乎道:“被自家孙子威胁了,不算丢脸,不都是一家人嘛。”
简叔笑了:“你倒是想得挺开的,还不是仗着你,爷爷疼你,会心软。如果换作二十年前,你,爷爷可不是那样的人。你想想你爸和你,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华昊天默然。
简叔说得没错,二十年前的韦老头,绝对算得上是这个世上最冷血无情的怪人。就因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听他的话,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这个老头一怒之下,就把亲生儿子赶出了家门,还登报说什么断绝父子关系,做得还真绝。
不过,他自己可不吃怪老头那一套。
如果那怪老头敢威胁他,他让会那怪老头今生都别想再看到自己的亲孙子。
他说到做到。
总而言之,他已经做好了与怪老头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场战争定不了输赢,就看谁先撑不住。
“飞天集团钟伟庭什么时候没的?”华昊天上了车也不闲着,马上取过随身携带的平板,点开了财经版头条。
钟伟庭也算是商界响当当的人物,他的响誉商界,并不是因为他本人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而是在于他的手段,什么阳谋阴谋,只要对自己有利的,没有底线的加以利用。
他的二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十年前,他的二叔于一次郊外骑行中,认识了正在读大学的钟氏独女钟可欣,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半年后,钟可欣大学毕业,他的二叔不顾韦老头的极力反对,娶了钟可欣,并在钟家住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的二叔还是韦氏集团的财务总监。也不知道钟氏那边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居然联合钟氏,设了一个局,致使韦氏亏空两个亿,而这笔巨款最终落到了钟氏的囊中。
这一场大变给韦氏造成了重创,韦氏四面楚歌,危机四起。
当时韦老头急怒攻心,心梗突发,被送进了医院抢救。韦老头的老伴,也就是华昊天的外婆,直接就突发脑溢血,根本来不及送到医院,在送院的途中就断了气。
当时的韦氏集团可谓是风雨飘摇,股票暴跌,各方终止合约的终止合约,追债的追债,董事局的人跟缩头乌龟一般,龟缩在家里,连大门都不敢出。当时正准备动身回国寻人的华昊天也被迫终止行程,临危受命,紧急回到韦氏,接过主持大局的大旗。
这一主持下来,就是十年,就在这两年,看爷爷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才将这杆大旗慢慢交还到爷爷的手上,自己则准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了这个原因,华昊天对于钟氏,虽说没有韦老头那般仇恨,恨不得将他们整垮,将他们整死,让他们血债血偿,以报家人在天之灵。但是,他对于钟氏为了达到目的,手段无不用其极的做法,很是不屑。
所以,他才提出,他可以将整个钟氏并购过来,但前提是,韦老头必须收回之前所说的,将东南亚的分公司停业收回的决定。
他觉得,以钟氏的覆灭为代价,换取东南亚分公司那些无辜员工的生计,这很值得。
说到他对钟氏并不像韦老头那般,有着那般深重的仇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了他的堂弟,也就是他二叔的儿子,韦小新。
“韦小新现在怎么样了?”华昊天把平板放到一边,问坐在前排的简叔。
简叔道:“你问小新那孩子呀,还是老样子,整天不着调,尽弄他那些画呀相机什么的,在钟伟庭出事之前还跑到新疆旅游拍照,还弄了个摄影展。这孩子没经商天赋,但做这些却能做出些名堂来。我听我一位摄影协会的老朋友说,这孩子挺聪明的,如果他往这方面发展的话,指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大师呢。”
华昊天点点头:“老天也算是给了他一条活路吧。”
说实在的,韦氏并购钟氏已经势在必行,经过这十年的较量,钟氏处处落败,被韦氏卡得死死的,若不是钟氏那老头钟伟庭拼着一张老脸死撑的话,钟氏早在前几年就被韦氏收购了,也不用等到钟老头入了土才实施这个计划。
说起韦小新,作为他的堂,哥,华昊天对于这个孩子不仅没有敌意,还有点喜欢。不仅他喜欢,简叔,忠叔都对他印象很好。就算是韦老头,也不会摆脸色给他看。
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这个韦小新,人小鬼大,虽说不过一少年,但那张嘴,特别会逗人喜欢。
韦小新,人长得眉清目秀,挺漂亮一男孩,青春,阳光,像极二叔。但那张嘴,却比二叔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钟氏利用了二叔,使得韦氏股票大跌,直接蒸发两个亿,而作为韦氏财务总监的二叔,难辞其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令得自己的双亲一个病危,一个直接就撒手人寰,他痛悔莫及,但终究还是迟了。
作为韦氏接班人的二叔,再没脸留在韦氏了,他辞了工作,跟了登山队去了珠峰,听说在翻越雪山的时候遇上雪崩,全队就他一个人没有回来。后来在寝室找到他的遗书,他说他压根就没有打算回来。
这个事情对韦老头的打击很大,或许自那个时候起,韦老头才对韦小新网开一面的吧。
但收购钟氏,却是韦老头在老伴临终前对她发的誓,所以,这个绝无更改的可能。
想想韦小新这个男孩也挺惨的,摊上那么个嗜财如命的外公钟伟庭,从人家韦氏那里弄来两个亿,结果呢,自己的女婿自杀,女儿疯了,老伴受不住打击,神智不清,得了老年痴,呆,一个好端端的家也差不多散了。
韦小新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每天要看住傻乎乎的外婆,要定期去精神病院看望母亲,还要抽空给父亲扫墓。自己不喜欢经商做生意,偏偏还要被逼着跟着外公钟伟庭去参加各种酒会,应付各种各样的酒局,说着违心的话,挂着违心的笑。
也难为他,即便如此,仍能保持着一颗祈谅的真心,去请求韦老头宽恕他的外公,宽恕钟氏一家。
说话间,车子驶上了另一条路,最后停在城中村的一幢装潢精致的房子面前。
这就是他母亲居住的地方了。
华昊天下车,简叔的助理下得车来,从车后备箱取了行李给他。他接过,望着简叔道:“简叔,既然收购钟氏是块硬骨头,那我们就花多点时间,打个彻底的漂亮仗。我查了一下,钟氏的海外供应商基本都不再与他们续约,也就是说,钟氏的海外供应链,已经基本切断了。这样吧,我们就从这海外供应链下手。这两天我暂时待在家里,整理一下资料,顺便陪陪我妈妈。有什么最新消息或是最新情况,你再联系我。”
简叔很赞赏他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点点头,便上车回去了。
且不说华昊天忙得焦头烂额,何洛晴也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还不是指工作的忙,而是老天生怕她不够忙似的,特意给她加的“餐”。
话说,这“忙”的源头,还得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
那天晚上,何洛晴洗漱完毕,又跟远在大洋彼岸的华昊天通了一会电话,这才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一阵接着了一阵。
何洛晴以为是哪个醉鬼回家走错了地方,也没怎么理会,毕竟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要不理会,那醉鬼敲着敲着,觉得没意思,自己便走了。
但是今天晚上这个“醉鬼”很执着,他并不是一通乱敲,而是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节奏,就好像去人家家里串门一样,很有礼貌。
何洛晴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决定下楼看看。
打开门,她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位老奶奶。不远处明晃晃的路灯的灯光打在老奶奶的身上,她可以很清楚地看着面前这位奶奶的模样。应该有六旬以上了吧,满头白发,脸上也尽是皱纹,但衣着整洁,不像拾荒或是乞讨的。
“老奶奶,你有什么事吗?”何洛晴礼貌地问道。
老奶奶抬起浑浊的眼睛,道:“姑娘,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声音虽然有些小,有些中气之足之感,好在吐字还算清楚。
何洛晴看看四周,又问道:“老奶奶,那你还记得你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吗?”
老奶奶摆了摆手:“不记得了。”
何洛晴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
老奶奶摇摇头:“不记得喽。”
何洛晴再问道:“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记得家里的电话,或是任何一个家人的手机号码吗?”
老奶奶想了想,茫然道:“我外孙对我说过,但我忘记了。”
何洛晴颇为无奈,这老奶奶什么都不记得,想问出一点信息根本都问不到。
幸好她还有一个外孙……
于是何洛晴耐住性子再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外孙叫什么名字吗?”
何洛晴心想,如果能知道她的外孙的名字也是好的。这老奶奶年纪这么大了,想必走不远,极有可能她家就在附近,或许她是刚搬过来的,一出门就迷路了,所以就跑到她这头来了。
“我的外孙,我的外孙……”老奶奶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忽地转头问何洛晴,“你问我,干嘛呀,你不是跟我外孙很熟的么?”
何洛晴愕然,她跟她的外孙很熟?
这从何说起?
她连她的外孙多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就熟了?
这个时候,何洛晴恍然大悟,难怪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外孙的名字也不记得,看来这老奶奶多半是得了老年痴,呆了。
“老奶奶,你腿脚不方便,一直站在门外也不能办法,这样好不好?你进屋里坐,我去打电话,把你的家人找来好不好?”
老奶奶看看她,道:“好。”
看来这老人家思维混乱,把她当成他外孙的朋友了,所以才这么快就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