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云没有吹大话。
他果然能敲开樊工的大门。甚至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这是赵牧鱼第一次见樊工。不知道他以前是如何对待来客的,反正看见马龙云后,这个80岁左右的老头儿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赵牧鱼也没有吹大话。
他带来的来阳梨竟然具有肉眼可见的神奇效果。
当第一只梨子在马龙云半哄半骗下被樊工吃进了肚里,大家都不敢发声,只是默默的等待樊工那破拖拉机的咳嗽声音响起。
等了大概半分钟,也许是一分钟,甚至赵牧鱼都感觉是一分半钟了,樊工还是没有咳嗽。
在这样诡异的状态下,首先是樊工自己忍不住了,他习惯性的咳嗽了一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因为这声咳嗽,只是他一声很自然的咳嗽,短而清晰。而不是肉体控制不住那种撕心裂肺震天动地般的病态性咳嗽。
一直等到大概五分钟之后,樊工才轻轻的咳嗽了第二声。这个虽然可以确定是那种哮喘性咳嗽,但是威力比平时小了差不多一多半。
果然有神效。
马龙云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心的手舞足蹈了。
樊工那菊花般一样皱纹的脸上,竟然绽放出了淡淡的笑容来。
赵牧鱼知道,这是进门以后,樊工第一次对他没有冷眼相向。樊工那纯粹的微笑果然只对马龙云释放。
让赵牧鱼纳闷的是,马龙云在赵牧鱼面前提起樊工来都是一口一个樊爷爷非常尊敬的样子。
可进了门,马龙云的称呼就直接变成了“樊老头”。不过樊工一点也不恼,看上去反倒乐呵呵的很享受这个称呼。
看着此刻樊工那孩子般跃跃欲试的眼神,赵牧鱼上前拿起一个来阳梨递过去:“这梨子虽然口感发甜,但是含糖浓度并不高,只要没有糖尿病,每天吃三五个都不要紧。”
等樊工把第二个来阳梨吃下去,又隔了好一会,樊工的咳嗽声才再次响起。这个时候,就连马龙云也能听出来,老人的咳嗽无论是高度、长度都有了明显有效的降低。
有效!果然神奇!
马龙云迫不及待的跑回对个自己家里,将赵牧鱼带来的所有来阳梨一个不剩全部拿了过来。
马龙云目光迫切的望着赵牧鱼:“弟啊,这些梨子足够治好樊老头的哮喘了吧?”
赵牧鱼摇摇头:“这些吃完肯定能减轻症状。但是要想彻底除根,至少要每天两个一直吃完这个冬天。”
马龙云挠挠头:“这些好像不太够啊。”
赵牧鱼微笑:“没事,我国庆节放假回家再带一些就够了。等会我给牧野去个电话,让他把今年的梨子都给我藏好,一个都不能少。”
赵牧鱼又对樊工解释到:“普通的来阳梨虽然也有疗效,但是肯定赶不上我们家的这两棵树上的效果。这两棵梨树是我爷爷年轻时候去来阳那棵传奇老树上剪的枝培育成活的。那棵老树后来在文化运动中被烧死了。”
樊工点点头:“这次谢谢龙云了!也谢谢这个小伙子,有心了。”
赵牧鱼赶紧起身说没事没事,都是应该做的。
不知为啥,赵牧鱼总感觉樊工那看似浑浊的两颗眼珠下面隐藏着一丝寒光,仿佛能刺穿人的伪装面具。
马龙云拍拍赵牧鱼的肩膀:“樊老头,放心吧,这可是我的亲叔伯兄弟,他那种梨树的亲爷爷也是我的亲爷爷!”
樊工看着马龙云面露微笑。
赵牧鱼心底有些无奈:好不好这个梨子是我千里迢迢从齐鲁省带过来的,您老人家要谢的应该是我好不好?
马龙云端起茶壶给赵牧鱼倒水:“坐半天了,就不请你吃梨子了,快喝点水吧。”
赵牧鱼习惯性的右手握拳,用拳尖在那张黄花梨茶几上轻轻敲了三下。
由于赵牧鱼此刻的精力都注意到马龙云手中那把器型硕大的紫砂壶上面去了,所以这个右手扣案答谢的礼仪完全是无意识中完成的。
赵牧鱼看着马龙云将紫砂壶放下,立刻双手捧了起来,轻轻用手蹭了蹭表面的包浆,然后小心的双手举过头顶,端详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放好,轻轻叹道:“顾景舟的紫砂壶。差不多是他40多年前的作品。这么大的器型,几乎罕见!可惜了,壶盖不是原配。”
马龙云好奇的问:“很值钱吗?这个壶盖我知道,是10几年前马龙腾过来玩打碎的。还挨了我爸一顿好揍呢!”
赵牧鱼双眼冒火:“5年前,顾景舟的一把荷莲呈祥壶,在金陵拍出了28万元的价格。这把同样题材的荷莲壶,器型比那把壶几乎大了一倍,假设壶盖是原配,至少能拍出40万的价格来,现在能买两个大套三居室了。”
马龙云跺脚:“这个该死的龙腾,那顿打我看还是轻了。两个大套三居室啊!”
看着马龙云上蹿下跳一副房子着火的猴急样,樊工一脸戏谑的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急什么急,这把壶是假的,不是顾景舟的。”
赵牧鱼闻言,又重新把壶拿起来反复的看,看完了,有些迟疑的问:“樊爷爷,不像赝品啊。这把壶制作规整,气度饱满,又是早年手工炼制的老砂,特别是壶底这枚武陵逸人的印章清晰可辨,绝对真迹无疑。假设是模仿的赝品,能造出这样完美的包浆来,肯定会用顾景舟的名字印章,而不是用这枚别称章了。”
樊工点点头,目光很有深意的看着赵牧鱼:“小伙子懂得不少啊。”
九月的金陵,天气仍然湿热,房间里又没有空调,赵牧鱼却出了一身冷汗:后悔啊。
前世养成的习惯,见猎心喜,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刚才的表现有些太夸张了。
樊工继续说:“这肯定不是顾景舟做的壶。建国初期,阳羡开发紫砂壶,把候经理请去当顾问,咨询了两天时间。我当时给候经理开车,一块去的阳羡。当时有个姓徐的小伙子,是顾景舟刚收的学生,在顾景舟的指导下完成了这把壶。小伙子当时还没有自己的印章,就用了这枚武陵逸人的章盖了上去。成壶就送给了我当做纪念。”
赵牧鱼扶额,心里暗叹!
候经理就是化工大师候德榜,一个国人都应该记住的名字。
这把壶虽然不是顾景舟大师的亲手制作,但中间却有这样的传奇故事,和另一个大师产生了联系。
并且,这把壶还是顾景舟大弟子徐汉唐大师的第一把成壶!
赵牧鱼记得,当年赵牧野被刺去世后,这把壶也作为重大案值被公安部门统计在册,不过备注的是顾景舟大师的作品。
想不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假设不是亲耳听到樊工讲述出其中的内幕来,想必这把壶就将成为顾景舟大师的真品无疑了。
然而此壶虽然未来价值不菲,但是此刻却不在赵牧鱼觊觎的范围之内。
想想当年那批被公安部门记录在册的物件,赵牧鱼的心又火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