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有,当真不随我去蓉城么?”
黄龙溪的码头处,江风鼓动,瑟瑟的落叶纷纷然飘落,衬得环境颇为冷清。
崇有,是吴玄之的字。
“不了,我刚刚从蓉城脱身,回去反倒多有不便。”吴玄之婉言谢绝了。
他是修道之人,蓉城如今环境复杂,他若是贸然裹挟其中,不仅会提前引来劫难,还有可能将渡劫的难度扩大若干倍。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吴赫还是有些失望。他们兄弟三人,多年来天各一方,难得有个相见的机会,也要匆匆告别。
适逢乱世,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安稳的活下去。
或许某一次的离别,就成了永别。
“也罢,崇有你好好保重。”吴赫走上了官船,其他的官员早就在等候着了。
船只收了铁锚,缓缓驶离了码头,一路沿着河道,向蓉城进发。
看着吴赫离开,吴玄之也长出了一口气。
朝廷调动吴赫来担任川中总督,是他预想中的最好的结果。有了吴赫坐镇,那基本上等于朝廷、民间、军队几条线都补齐了,他也能把心思放到修行之中,安心的去渡劫了。
他修行血肉古经,虽然是肉身驻世的第一法,也是堂皇大道的一支。但他肉身每活化一部分,他便等于逆反了一部分规则,就得遭受一次劫难。
寻常道人不过三灾九难,妖物是每逢甲子一劫。
而他,面临的劫难是这些人的无数倍。按照理论,人身三万六千神,那他就能把身体化作三万六千妖,这就等于有三万六千劫难。
虽然实际不可能这么多,但就算是十分之一,那也是一个无比恐怖的数据了。
按照将官道的记载,历代修行者中,渡过最多劫难的是第五代祖师,总计度过了一百九十三劫,长生驻世五百年。
当然,这些劫难也并非需要你硬抗,也能用功德化解。
若是能在某一乱世,能辅佐明主登龙,更可借助新朝气运,消弭掉不少劫难。
吴玄之修道至今已有十年,他真正渡过的劫难也只有一次。
就是几个月前在定远县,被刽子手一刀斩断了脑袋。
事实上,十年修道,他依然与普通人一般无二。体内的器官无法活化,他就无法拥有实质的力量。
这第一次劫难,在他们这一派的修行中非常凶险,绝大多数人都死在第一步。
以常人之身渡劫,稍有差池,就身死道消。
但好在,吴玄之渡了过去。
他在脑袋被斩断的那一刹那,他感悟到那一刀断命的干脆决绝,又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推动下,将全部的生命潜力爆发,终于让脊椎骨成功完成蜕变,化作脊剑妖。
剑妖出世,需当磨刃开锋。
在刑场上,脊剑妖剑气喷吐,以朝廷七品县令的脑袋为磨刀石,饱饮鲜血,凶相毕露。
也只有在那一刻,吴玄之才真正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我第二个要活化的部位是眼睛,这一步的劫难,当应在何处呢?”吴玄之这几日以来,几乎要把那傩神的灵性给榨干。但恶道三眼妖依然未能化生出来。
想必,还是得先渡劫。
“三爷,经由我们的人在海外操盘,沪上股市崩溃,此次共收益英镑五百多万……龙象安保正在与克虏伯公司商量采购1904式山炮生产线的事宜,对方有出售的意向,但此种山炮需要以特种碳钢打造,国内炼钢厂暂时还打造不出这种钢材……实验室那边传来电报,新一批的金属镭、铀大约一个月后就能运到。”
白信是个大忙人,每天要处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他每天下午会找一个时间,集中与吴玄之汇报事情。
吴玄之按了按脑袋,他其实不太喜欢处理这些事情。但他的性格又是如此,必须要掌控住所有的信息,他才会安心。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在听完了白信的汇报之后,他这一回没有发出任何指示。
当财富累积到他家族这个地步的时候,个人的决策有时候不那么重要的。只要你不作死,你的财富肯定是始终保持增长的。
无非是增长快慢多寡的问题。
“我准备出趟门。”良久,吴玄之吐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白信点了点头,就要下去准备,却被拦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留在黄龙溪,我一个人出去。”吴玄之一直要思考如何渡劫,但就在白信汇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个误区。
他把自己保护的太严密了。
他牢牢掌握着所有局势,一定要了解所有信息方才落子出招。
他谨慎的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每走一步,都得算计未来十步该怎么走。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有劫难也早就被挡在外头了。
如果他所具备的权势、财富能够具象成光环,那他现在就等于是满身霞光,万法不侵的仙佛。
远的不说,他的身边随时都跟着不下二十个枪手保护,这些枪手还都带着银钉墨斗和金属镭铀,便是那些修行有成高人过来,也得被压得死死的。
除非像上次赵尔丰那样,直接调动大军杀来,才让他无计可施。
“这……遵命。”白信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白信担忧三爷的安全,但他同样相信三爷的能力。
他只要像上次吴玄之刺杀赵尔丰事件一样,做好善后工作就行。
“若非急事,不要联系我。”吴玄之此次打算专心渡劫,不想被分散了心思。
说罢,他就摆了摆手,沿着码头河岸,向着尽头的官道走去。
晚间的夕阳落在了他的身上,给他的身上披上了一道霞衣。
他这一次,倒颇有些任性的意思。
说走就走,没做任何考量。去什么方向,什么时候回来,一点也没去考虑。
吴玄之自来到这个动乱的世界开始,便算计着一切,一步步的让吴家壮大到这等地步。
如今什么也不去想,他反倒觉得天地开阔,豁然开朗。
也许,这就是道法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