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苏夭夭的意思是要把那个齐斌立刻马上处理掉,可人还好好地在那儿躺着,除了暂未苏醒,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这让他怎么处理?
他一边赶紧通知杭医生家里人来商量赔偿事宜和准备后事,一边万分纠结该拿那个齐斌怎么办。
总之这两件事情都很棘手,都让他操碎了心。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来病房看苏夭夭,苏夭夭刚挂完点滴准备去赴昨天那小女孩的约,他便也陪着一起去了。
两人走进电梯,苏夭夭见他脸上明显的沮丧,问道,“怎么了?不好处理?”
“嗯,”孙子卿点头,语气闷闷地,“齐斌家属不同意放弃治疗,怎么也不肯签字。”
昨天他就跟齐斌爸爸沟通了,也把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包括杭医生的死。
可那个老头非但没有同情杭医生,还说孙子卿是监守自盗要谋害他儿子,又说孙子卿是把杭医生的死算在了他儿子头上,草菅人命!
总之老爷子什么难听话都说了,真真就差拿刀砍死孙子卿了。
看来这孩子也不怎么聪明,苏夭夭像看智障般看了一眼孙子卿,说,“你是医生,不知道怎样悄无声息地让一个人停止呼吸吗?”
那个齐斌表面看起来的确一切正常,家里人能同意才见了鬼了,就是换做是她,也不会同意啊。
“你是说...拔掉他的呼吸机?”
孙子卿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杀人的罪过啊!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苏夭夭强调。
“可是...可是...”孙子卿哭丧着脸,犹豫了老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那我现在去拔了他的呼吸机?”
杀人啊!这可是杀人啊!
孙子卿说完这话手都在抖,虽然他也知道那齐斌不正常应该是已经死了,但真要他去做还真是下不了手。
苏夭夭却是无语了,“你跟齐斌家属商量不了才去拔呼吸机,你真想被抓去坐牢是不是?”
说他笨还真是不聪明!
“那...那怎么办?”孙子卿郁闷了。
好端端的,他招谁惹谁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梯停下,苏夭夭径直走出,有些怒其不争。
她来到大厅,无端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明明此刻人流频繁,但四周却静悄悄凉飕飕的,好似空气中凝结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她直觉不好,加快脚步走到钢琴区,果然那里空无一人,而在一旁的休息椅上,赫然坐着昨天那个小女孩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
那母亲似有察觉,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在一个年迈些的女人的搀扶下走到苏夭夭面前,哭泣着说,“感谢您能来赴约,奇宝她...她今天早上已经走了。她临走之前跟我说,一定要替她来赴姐姐的约,请姐姐以后再教她弹钢琴...”
那母亲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孙子卿在一旁红了眼睛,那孩子终究还是走了。
苏夭夭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淡淡开口,“我给她弹一曲。”
她走到钢琴边,站了站才坐下去,就像昨天一样等那小女孩给自己让座似的。
她坐在那里又是片刻,接着手指轻按琴键,琴声又脆又沉,曲意似浓而淡,细听之下,正是一曲《送别》。
苏夭夭手指轻巧地跳转各个音符之间,时而悲鸣,时而欢喜,仿若那孩子还在身边,这一曲即是合奏也是送别。
渐渐地,过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那些穿着病号服的或是病人家属,听着这曲旋律,大多心生感慨,抑或眼角含泪。
不知何时,傅南深站在了孙子卿身边,眼眶微红的男人吸了一气,说,“昨天她跟一个孩子约好了来弹钢琴,没想到今天早上那孩子就走了。”
似乎就是想教那孩子,苏夭夭连弹了三遍,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她微侧了侧脸庞,对着那空气中透明的小人儿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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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散,那孩子的母亲痛哭不止,依然不忘记对苏夭夭表示感谢。
“谢谢您,谢谢您...奇宝她生前最爱弹钢琴了,有您送她一程,她也该满足了。”
苏夭夭望着那个可怜的母亲什么也没说,她不擅长安慰人。
孙子卿被一通电话叫去了办公室,留傅南深在那里,走上前去,“一会儿还要抹药膏,走吧。”
苏夭夭抬眸,平静的眼底透着淡淡伤感,她冲那母亲微点了下头算是安慰,接着转身离开。
“别难过了。”傅南深在身侧轻声安慰她。
苏夭夭目视前方轻抿唇角,“缘聚缘散,缘起缘灭,没什么可难过的。”
那孩子活着的时候受够了苦,现在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小家伙倒是很看得开,傅南深低眉望着她的侧脸,突然心底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放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曾这样肩并着肩。
沉默片刻,他转开话题,“你爸爸知道你在医院吗?”
孙子卿说这两天苏家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不知道她那个不靠谱的爸爸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医院呆着。
“应该不知道吧。”
她在医院三天了,除了廖母来的那一趟,再没有其他人来过,她想廖母应该没那么好心会通知苏大同。
果然如此,傅南深的眸光沉了沉,再问她,“那他去之前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无所谓,反正我不粘人。”苏夭夭无谓地摇头。
傅南深听了却脸色也沉了下去,摊上那么个爹,她就是想粘人也没机会吧。
“你刚回来?”她注意到他的一身笔挺,问。
“嗯。”傅南深点头,昨天他有急事要去一趟新加坡,今天赶着最快的航班回来,一下飞机就直奔这里了,一身的高定商务配置都还来不及换。
“我没事了,你不用来看我的。”
他事事都这么积极,会让她觉得好奇怪。
傅南深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从没有哪个女人会让他这样牵肠挂肚,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回到高层病房,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有几个小护士正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说的好像就是孙子卿。
“孙医生这会儿可没空,我听说有人来医闹了,就在孙医生办公室,椅子都给砸了呢!”
“啊?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那个齐导演嘛,莫名其妙两个哥哥跑来医院闹了,说孙医生想杀齐导演,他们要去告孙医生...”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孙医生杀齐导演干什么?我们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屠宰场!”
“就是说啊,齐导演一家还都是文化人呢,做起事情来一点都不讲道理,孙医生这回可麻烦了!”
“诶...谁说不是呢,碰到这样的病人,孙医生也够倒霉的...”
小护士们趴在桌下聚精会神地讨论,谁也没注意到突然靠近的苏夭夭,冷声问了一句,“孙子卿的办公室在哪儿?”
几个小护士都被吓了一大跳,齐齐抬头,看到苏夭夭冷然的脸,其中一个怔怔地答,“在,在十二楼医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