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脆生生的像黄鹂鸟在叫。应该是王茜灵传出来的风言风语，竟叫小孩子也听去了。

“你笑什么？”小萝卜头皱起了包子脸，凑前几步。小鹿皮凉靴蹬得地面上几个小脚印。

赵琼懒得理他，大概是哪家名门望族从即将开宴的席上溜出来的小公子。她摆了摆翠绿的袖子，身段柔软的一转，踩着纤步去了湖边的桥上。

身姿间轻盈有力，袖口绕过小萝卜头的鼻前，一阵暗香袭来，高贵的像文人墨客笔下的桃花。

小萝卜头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像个要乘风归去的仙子，他才启蒙不久，脑子里翻不出来什么词汇能形容，心里立刻升起了想亲近这个姐姐的意思。

小短腿儿蹦哒蹦哒也跟着赵琼上了桥。

“你是仙女姐姐么？”萝卜头抬起头看着赵琼的面纱问。

他跳起来想要抓下来面纱，看看这个姐姐到底是何模样。

赵琼身子后仰躲着他的爪子，心头更加不喜这孩子。

真是个没礼数的。

赵琼躲闪间看见了不远处岸边的木台。她想起上辈子似乎有哪户人家的小姐上去游玩，结果木台塌了。小姐坠入了湖里受了风寒，没多久去了。

她心念一转，抓着小萝卜头的爪子笑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如此这般没礼数。”

“我是周义雄的儿子！响当当的镇国将军府的公子！”小萝卜头扯回了爪子，仰起头一脸骄傲。

这姐姐的手真软呀。

“哦～”赵琼作出一脸惊讶的样子。

“你这么厉害呀？”周家的小公子，原来是周倩华的弟弟，赵琼不动声色的一笑。

“那是，你快点摘下来面纱！本公子要瞧瞧你到底是不是仙女，是真还是假？”周奎望垫着脚眼神火洞洞的，像是要把面纱灼出一个花来。

赵琼眉眼如画，娇笑了两声开口：“要不你去那边的木台前摘个荷花给我。我作为交换把面纱摘下来给你看。”

“一言为定！”周奎望拔腿就下了桥，跑上了池边的木台，趴在木台上轻易够了一只荷花。

小孩子就是好哄，她才刚说了没几句话呢。如果其他人也是这般就好了，赵琼眼梢微微有些红，艳丽的像天边云霞。

小萝卜拿着荷花，就想起身挥手示意桥上的姐姐。却听到嘎吱嘎吱身下木台碎裂的声音。

木台靠近池边的地方被水侵蚀的太久，慢慢开裂，如将要逝世的老人发出最后动静，分崩离析结束了一生使命。

桥上的赵琼见木台榻了，池水瞬间淹过了小公子。他在水中挣扎着，像极了掉入她手掌中的蚂蚁，她看的愉快极了。

她才不是什么下凡的仙子，她是吃人的妖女，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睚眦同类。

有听到呼喊声的太监看有人落水，忙跳水进池将人捞了上来。

周奎望上了岸，瑟瑟发抖间，手里紧紧攥着荷花梗，花瓣已经在挣扎的过程中掉光了，他在昏过去前看向桥上，那里已经没有翠袖白衣的神仙姐姐了。

赵琼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又靠回树干旁思索起了舞步。她的身体很柔软，现在担心的就是能不能动作与心念统一。

宫人忙忙碌碌的，那周家为了不扫皇帝的兴致，只当是孩子淘气不小心落水。禀告了皇后娘娘找了个偏殿，请了太医诊治。

夜色渐渐铺天，掌事开始点了灯，等灯全部点好，杏林宴也就正式开始。河边摆满了矮桌，席位上放置好了糕点美酒。有懂酒的进士忙夸赞，这酒是北震国卢娘子亲手酿出的佳品。

各色的糕点让贵女顽童都眼花缭乱。蜜桂花做的双色桂花糕，红枣碎点缀的枣泥酥，清香翠绿不含油脂的绿豆糕，晶莹剔透的茯苓夹饼，还有最受小孩子喜欢的米花糖……

“这怕是把整个京城的糕点厨子都请来了。”王茜灵坐在女席翘着兰花指捡了一块核桃酥，向杨又菱说道。

头戴着高调的花顶金簪的杨又菱嘱托随身婢女收好披风，这才回道：“可不是，柳家点心坊都停业好几天了。”

王茜灵只顾着品味点心随口附和。

“妹妹不知，那柳家点心坊的老板娘就是谢家的主母。”杨又菱坐在矮桌前也拿起一块糕点，却并没有入嘴。

“这次的状元郎不就是谢家的庶出子谢清睿么？”王茜灵来了兴致，放下手中半块核桃酥。

“既然出了头，哪里还管他庶出不庶出了。”杨又菱嗔道，示意身后的婢女给王茜灵倒上茶水。

“杨姐姐莫不是动了心思了。”王茜灵捧着茶盅调笑，身体抖动间茶水也洒了些许在桌面上。

杨又菱想起三个月前她在马车里，看到站在谢家点心坊前拿着书卷的谢清睿。一时间心头荡漾，这算一见钟情吧。他长相俊美，又有真才实学，她也算是慧眼识英雄。

这才没多久，他已经是新科状元郎了。

“怎么没看见周家妹妹？”杨又菱不想同人讲这一段，忙转了话题，王茜灵只当她是默认了，女儿心思轻易戳破不得。她也就没再追着问。

“周弟弟刚刚落水了，现在倩华正陪着周弟弟呢。”王茜灵叹口气，只觉得没了周倩华做伴颇有些郁闷。

“那可还要紧？怎么没多注意？”杨又菱放下茶盅，一脸担心的问。

王茜灵刚想说话。

突然听到传讯太监的发声：“起－灯－”

杏林宴要正式开始了，王茜灵收回了想要说的话，和众贵女忙整理起身。

灯起后，就是皇帝要上座了。

“陛－下－驾－到－”尖利的声音像铜锣震的席上的人都纷纷跪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动作彰显了皇帝贵重的身份。

“都平身吧。”穿着赭黄色十二团龙衮服袍的赵嬴气宇轩昂，虽已经年过六十。但发鬓还是黑色的，身形也孔武有力，完全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他阔步走上主位。身后跟着众嫔妃和皇后。莺莺燕燕的华服美人，各有各的千秋颜色。看在新晋的进士眼里，也有一种震慑力。老臣们倒是习以为常。

“既都已入座，便开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