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么一档子事，穆生也不在这儿待了，他不怕大鬼，但也不愿去招惹。

那可是一个大鬼，至少六阴级别的存在。

“哼，以后小爷找你算账。”

穆生心中嘟囔，自己与大鬼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总归有了。

这会身上有伤，且不了解大鬼的来历，不敢乱来。

他拾起六子的裤衩子，对女鬼招呼了声儿，道：“喂，还不快点儿走啊。”

“……”

女鬼口语不了人言，也未以‘鬼语’说些什么，而是点头示意，飘了上前。

那样子与幽灵无二，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不过穆生不在意，一个小小的鬼东西而已，有什么可怕呢？再说他现在‘在乎’的是裤衩子。

当然了，说是在乎裤衩子，其实是把它要处理了，总不能一直拎在手中吧？

那样子太TM的龌龊了。

走了半小时，一人一鬼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儿，穆生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住宅与孤坟，于是把裤衩子一扔，然后打出一张符纸，符纸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裤衩子上。

‘砰’。

符纸一下燃了起来，引燃了裤衩子。

“唉，小爷的八百块啊。”

看着小小的烈火，穆生心又一疼，早知如此，他就不必去找六子的魂了。

那样也不用花八百大洋去开门。

而十几万呢，暂时不去想了，六子的死也与大鬼有关，说明事情有点儿复杂。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噼’。

‘滋’

……

符纸与裤衩子还在燃，发出了点点布料燃烧的恶臭，持续了十几分钟才熄灭。

穆生见它烧了个殆尽才放心，不为别的，裤衩子沾染了阴气，烧掉了为好，以免惹了人畜。

他把灰烬以土埋了，拍了拍手，看向了女鬼，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牛小翠。”

这是女鬼以‘鬼语’道出的三个字，听的穆生尴尬癌都犯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好土的名字。”

不过叫什么是人家的事儿，犯不着他去管，正事儿要紧，紧接道：“牛……牛小翠，那你是怎么回事儿？”

“……”

牛小翠动了动，想起当年的过往，以‘鬼语’道：“当年闹饥荒，我去山上挖野菜，不小心掉入了一个深坑。”

“昂？”

穆生糊涂了，打断了一下，疑惑道：“闹饥荒？不是吧，这什么年代了，吃不好大有人在，但小爷没听说过挖野菜充饥呢，你不会诓小爷吧？”

“不会。”

牛小翠有点儿害怕，以‘鬼语’忙道：“那一段时日大旱，庄稼旱的旱，死的死，颗粒无收，好多人都饿死了。”

“昂？”

穆生更加迷了，什么连年大旱呢，什么庄稼旱死呢，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而且现代人的生活条件与日俱增，不说家家奔了小康，但温饱不存在问题，所以也不存在饿死人一说。

可是牛小翠……

对了，等一下。

他一个激凌，神色古怪的看向牛小翠，只见她上身粗布麻衣，下身补丁长裤，朴素无比，于是问道：“小爷问你啊，你不会死了几十年吧？”

“哦，记不清了，当年我是一九五八年去山上挖野菜……嗯，也可能是一九五九年。”

牛小翠以‘鬼语’道：“那几年日子很苦，野菜让吃光了，树皮也让吃光了，山上光秃秃的一片。”

“……”

穆生给惊住了，原先见牛小翠面目清秀，以为是近几年的鬼东西，谁知死去已有几十年了。

这是一个老鬼呀。

不过她死时未满十八岁，年岁终究是定格了，哪怕死了几十年，思想也保留在了当初。

他‘嗯’了一声，态度缓和了些，道：“你继续。”

“嗯。”

牛小翠点头，以‘鬼语’道：“我娘死的早，我爹又积劳成疾，在我十七岁时也去世了，其实我可以早点儿嫁人，可是底下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弟弟。”

“嗯。”

“等他生活自理了，我就嫁人，可谁知道老天爷不作主，不下一滴雨水。”

……

听着牛小翠的讲述，穆生大致了解了，那一年大旱，导致了庄稼大幅减产。

粮食本来就少，还要交公粮，于是灾害就形成了。

那个年代的人们可以不在乎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只要有粮食就行了。

粮食就等于命。

然而大旱的缘故，粮食收入锐减，可以说是食不果腹，为了活下去只有去吃树皮、挖野菜。

牛小翠在当时也算个美人胚子，干农活也不多，可是爹娘没了，她只有挑起重担。

那一日，她穿着粗布麻衣、补丁长裤，背着一个篓子，提着一个镰刀上山挖野菜。

山上有一个七八米的深坑，而在坑内的土壁上生长有几株未被发现的野草。

野草硕大，绿油油的样子。

可它离坑边有近一米。

牛小翠完全可以找人来一起挖野菜，但野菜只有几株，人多了一分更加不够吃。

她也怕自己走后让人发现野草，于是犯险弯下了腰，一手撑着坑的边缘，半个身子探入了坑内……

结果可想而知。

牛小翠坠入了深坑，并未死去，但坑太深了，而且右手腕骨折，逃不出去了。

最后她活活饿死在了坑内。

“唉，难为你了。”

穆生听完，惋惜牛小翠的命运，也叹息她的几十年如一日，怨念如此之小，不曾增大一点。

足以见她心地善良，不怨天不怨地，换作别的鬼东西也许就不一样了。

他早先有心相帮，如今知道了缘由，心中怜悯，道：“你有一个弟弟，是吧？”

“嗯。”

牛小翠点头，好一会才以‘鬼语’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可以再见我弟弟一面吗？”

“你死的时候你弟弟多大？”穆生寻问。

牛小翠沉思了一会，多年过去，记忆有点儿模糊了，以‘鬼语’道：“十二岁，也可能是十三岁。”

“哦。”

穆生来回踱步，心算了一下，算牛小翠的弟弟十二岁，而且是一九五九年。

那如今七十多岁了，不是特别大。

他点了下头，道：“小爷帮你这个忙，不过前提是你弟弟活着，明白吗？”

“明白。”

牛小翠跪了下来，磕着头，以‘鬼语’道：“谢谢你，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