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不会每次都那么顺利。
斗场之中,羽族修士也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优势,背后两片小翼突然张开成两片大翼,千只发亮的羽箭织成光之海,铺满整个斗场,这是要全力一搏了。
羽片纷飞,血光大暴,这一击的碰撞,让明心也感到威胁,不愧是代表羽族筑基巅峰战力的第八层,能在这里较量的修士,不会那么简单。
极致的交锋只是一瞬,下一刻一阵青风将两人分开,兰馨揪着头发懊恼地道:“我输了。”
羽族修士松了一口气,被阵法分开的一刻,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谁输谁赢,还好还好,这可是在三公主面前。
“姐姐,我好难过啊!”
斗场的结界一开启,兰馨就一头扎过来,要往明心怀里钻,明心才不吃她这一套,准确地捏住两只翅膀根部抓住,“有什么难过的,还不是因为你轻敌,我问你,这些天的书看完了吗?”
“呃……”兰馨揉着水润润的大眼睛,“我有认真看的,可是太难了,一直看不懂。”
明心冷笑,“休想萌混过关,给你半个时辰准备,我要考试。”
心痛到无法呼吸!
“嘤嘤,姐姐坏坏!”
兰馨哭啼啼地飞走了,凰仙担忧道:“这样不好吧?”
明心拉住她,淡定地道:“别看她那个样子,也是年纪一大把了,鬼得很呢,吃不了亏的。”
凰仙轻笑,“再成熟的人,和喜欢的长辈在一起,也是小孩子。”
说的也是,她在瑶光面前也像个小孩子。
咳,那是战略性装嫩!
“不管她了。”明心兴致勃勃地道:“幼君可愿意与我切磋一下?”
当年白马会没有碰上,早就想和这位羽族公主交手了呢。
如一团火点燃了另一团火,凰仙的气质也突然变了,微扬起来的下颌,灼灼战意,让明心感到刺激的酥麻,是棋逢对手的畅快。
“求之不得!”
……
晚霞初起之时,师叔侄两个从武技塔中归来,各自都洗了一天浴云温泉似地,疲惫又畅快,连走路都轻飘飘的。
只有兰馨苦着一张脸,蹲在明心的头顶上,背书。
于是就真的去城中的暖云浴池中洗了个澡,暖云池就露天地开在云海间,如云海中挖出来的一片小湖,云雾笼罩间,莺莺燕燕的一群羽族姑娘,虽不及西王母宫的浴云舒适的让人沉醉,但别有一番趣味。
兰馨昏昏欲睡得泡在云池里背书。
泡完澡,天色已沉,凰仙领着明心游览天羽城的夜市,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兰馨重整精神,加紧背书。
不背不行了,明天还要补考,再过不了,下两个月只能吃素了。
夜里的天羽城不减繁华,羽族没有太多日与夜的观念,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普通的天相而已,因为与中洲的人类通商,街上也常常能见到人类修士的出现,包括偶尔出现的妖修。
“羽族不禁止人族和妖类进入浮云界,但是只能以个人或者小团队的形式,严令禁止任何的大小宗门入驻,或是私下结社联盟等等,都是不被允许的,没有大商会的入驻,个别修士的能力毕竟有限,所以时至今日,羽族与外界的物资交换还主要依赖于唐国。”凰仙介绍道。
观望街市上,确实以小作坊和小商铺为主,整座城市显得平缓而舒适,不像中洲的城市,到处都能见到大商会们巍峨壮观的百宝楼,大气磅礴。
明心点头道:“这些年我在云洲看了不少的仙城坊市,确实不如中洲的繁华,稍微紧俏一点的材料,往往都有价无市,很是不便,我想中洲修仙界有如今的规模,这些大商会也功不可没。”
“但是中洲的局势向来风云诡谲,四大流派道统之争从未停止,浮云界高居九天之上,不仅是富庶之地,更是战略要地,从来为人族所觊觎,太远则招恨,若是太过亲密,不免被卷入泥潭之中,我想长老们采取这样的方式,也是在其中取一个平衡吧。”
凰仙低头沉思,母后她们所想的她何尝不知,只是亲眼见过大唐的强盛,见过四大宗门超乎想象的底蕴,对比偏安一隅的浮云界,由不得她不生出担忧,这两年中洲的局势越来越乱了,身为羽族的公主,她要想的比其他的修士多很多。
“想不到澄君对天下大势也这么关心,听你口气,人族羽族地,倒真有些登临绝顶,指点江山的味道了。”
明心摇摇扇子,做才子风流状,“那是自然,好歹我也是白马书院的小师叔。”书院的正心堂的牌匾上,写的四字便是“为天下言”,白马书院,或者说儒道弟子,多少有些操心劳累命的意味,明心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进了书院,一切看似偶然,其实早已注定。
随即奇道:“你原本以为我是什么样子的?”
凰仙微侧着头,想了想道:“以前一直觉得,澄君就像师叔祖那样,御剑风流,浪荡不羁,现在却觉得不同了。”
“她啊。”明心撇了撇嘴,嫌弃中又带了两分羡慕:“世间能像她那样的,也就只有她了。”
凰仙掩嘴轻笑,指向前边的角楼道:“到了,这就是我向你说的,琴羽阁。”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这首酸诗是凡俗一位儒生所作,然而用来形容羽族的音乐却再合适不过,羽族也有乐道的传承,且与人族体系不甚相同,羽族的乐曲轻灵,飘逸,粗听平缓,几乎找不到**低谷,然而若是细心体悟,其中尽是妙到毫巅的细节。
明心每走到一处,当地的歌唱器乐从来是必须要寻的节目,琴羽阁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台上韶音正好,明心倾心听着,羽族乐修手中的羽琴是羽族独有的乐器,据说是用乐修自己的羽线做成的,羽线拨动间,羽族姑娘千回百转的情思娓娓道来,直到一曲结束,明心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壶酒,一杯云。
“这是云酒,用浮云界的云水酿成的,尝尝看,喜不喜欢?”凰仙期待地道。
明心囧了一下,这就是另外一个误会了,因为经常托人搜罗各类奇怪的酒,书院里的人都以为她和剑凌云一样是个酒鬼。
怎么又是她……
饮尽杯中物,口感真的像吞了一口云一样,丝丝直接润进五脏六腑里,虽然还是没什么味道,但是那种沁凉的感觉却着实不错。
“好喝,我很……”
“什么烂酒!”下方传来酒杯落地的当啷声,男子含混的声音大声嚷着:“一点劲儿都没有,老子让你上二锅头,二锅头知道吗?!”
明心微讶,琴羽阁是乐馆,酒食只是助兴,每人只赠饮一壶,再不会多提供,怎么会有人在这里闹酒疯?
转头看去,之间靠近门口的桌旁,坐着一个形容邋遢的人类男子,头发凌乱,一身的酒气,脸上一道刀疤,几乎斜着将整张脸贯穿。
这个人,有些眼熟。
地上一只打散的酒壶,里面云酒正蒸腾而出,旁边倒着一个羽族的小姑娘,正是进来时迎接过她们的那个,眼里擎着泪,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是李二啊。”
“又来蹭酒喝了。”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呵,废物!”
旁边传来并不隐晦的讨论声,而李二没听见一般,摇晃着站起来,作势要去抓那女孩儿,“哭个屁,快起来,给爷拿酒,告诉你,老子可是主角,主角听过没有,让爷高兴了,以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混账。”凰仙指尖捏起一根火羽,作势就要出手,明心先伸手拦住:“且慢。”
然而别人明心可拦不住,一个羽族女子满面寒霜地从楼上跃下,挥袖扇起一阵罡风,风头凝成青牛,冲撞向男子,男子喝道:“来得好!”一掌飞出,手掌中金光一闪,纯阳刚劲拍向青牛。
“且慢!”喊出这一声的却是方才抚琴的羽族女乐修,只是此时已无人会理会这一声阻止。
只是一瞬间,明心便看出两人都是筑基,而下一刻,女子的风牛就会被这一掌拍散,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明心的眼力马上被现实打了脸,风牛突破掌力,径直将那根胳膊以一个不可能弯曲的角度撞在胸口上,骨头显见是断了,男子喷出一口血,血被风压吹回去,溅了满脸,整个人飞出门去,倒在街对面的地上呻吟着。
“李二!”羽族乐修惊呼一声就要追出去,却被那出手的女子一把抓住手腕,恨铁不成钢地道:“姮娥,你若敢去,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我…阿满…李二他……”唤做姮娥的乐修无助地摇头,转头看那外面的李二时,才惊讶的发现,李二不知何时消失了。
……
李二并没有走远,明心把他拖到了就近的一道小巷里。
方才李二出手的一刻,明心的怀疑到达了,所以他一被打出来,便向凰仙招呼一声跟了上来。
男子此时的意识有点模糊,手臂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但是这都不是真正的伤痛所在,明心注意到他体内的经脉破破烂烂,失控的灵气在里面乱窜,将经脉捣地更加千疮百孔,脆的像纸一样。
伤成这样,和她当年有的一拼了,居然还敢与人强行动手,真是不嫌死的快。
此时凰仙和兰馨也已追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明心摇头:“你看他像谁?”
凰仙蹙了蹙眉,经明心一说,她也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等下再解释吧,不然真的要死了。”明心灵力凝成手掌,将男子从地上抓起来按在墙上,一掌拍在男子的丹田处,灵力灌入,替他压制体内乱窜的灵力,同时另一手取出短笛含在口中,清心曲徐徐奏出。
人皆有贪生之念,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想找死,在清心曲下,一旦意识恢复一线清明,立即有意识的自己压制着体内的灵力,与此同时,一股奇怪的能量从丹田中升起,粗暴地顶开明心送进去的灵力,开始顺着男子的灵力回路游走。
无论这是什么,自己再在他体内与这股能量较量一番,这人就彻底没救了,明心撤出自己的力量,随后男子的神识恢复,筑起防御将自己的神识触角排挤出体外,明心只能看到男子陷下去的肋骨和断裂的臂骨以极快的速度重新长好。
看来有这股神秘力量在,即使不用自己他也能活过今晚,怪不得敢如此作死。
这样折腾一番,男子的酒醒了大半,悠悠转醒来,便见到两个女子站在面前,一人一羽族。
而那个人……
看到那一张脸,仅剩的一点酒意也顷刻飞到九霄云外,男子慌乱地大吼道:“你们是谁?滚开,少管老子,滚啊!”用力地挣扎起来。
这人现在就是个瓷器,眼看灵力鼓动,马上就要强行突破,明心立即放下对男子的钳制。
法术手掌松开,男子狼狈地摔在地上,立即爬起来向着远处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回眸也不敢,好像这样就能欺骗自己今晚什么都么有发生过,眼皮夹紧,跌跌撞撞,好像这样就能告诉自己眼泪早就干了,打在脸上的只是那该死的云。
明心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保证不会惊动到前面逃跑的人,看着他跑进一家人类开的炼器铺子,门板紧闭,再也没有出来。
“他是谁?”凰仙道,总觉得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兰馨也竖起耳朵。
明心揉揉她的头,“你不认识的。”随后向凰仙道:“你可还记得白马会上的那个李强?”
“是他?!”凰仙讶然道,仔细回想,身影确实多有重合,作为潜在的对手,凰仙必然也是研究过李强的,只是不如明心来的多,印象深刻。
“当年春风得意,如今却落拓成这样,世事无常,命途难测。”凰仙忍不住唏嘘道。
“澄君寻他有事吗?”
“是有一些事,不过不是我,而是受人所托。”明心道。
“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可用我回去派人调查一番?”
明心摇头道:“不用麻烦了,些许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回望那间与周围风格迥异的封闭小屋,明心道:“我们先回去吧,让他冷静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