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回到八十年前。
老旧的窃听器里,播放着一首很多年前的歌,歌是一首平凡的歌,讲述着两个平凡的人,撕心裂肺的丧爱悲歌。
很俗套的歌,但是歌手的嗓音很好,被精心编排旋律,配上听不出来是什么乐器的伴奏,让人忍不住沉浸在那悲伤当中,倒也称得上是一首好歌,如果传唱的人多,甚至称得上经典。
但如今这首歌已经很少能够听到了,因为这是一首禁歌,它是传奇女间谍海尔曼的作品。
窃听器的另一面,正在播放它的电台是一个**组织在暗网上设立的黑电台,海尔曼的作品如今是很多这类叛逆分子的掌中宝,曾经的星际天后,现在俨然已经成为犯罪的代名词。
老汉斯警长抓起扔在咿呀做唱的窃听器,扛上他的能量枪,终于抓到这帮混蛋的尾巴了,感谢那个女人,现在他有了一种新的刑侦手段。
低声地哼唱着那首禁歌,老汉斯打开警署的门出门去,破旧的木门吱嘎关上,垃圾桶被惊吓地打了一个嗝,从牙缝里吐出一张报纸,扔在锲而不舍地播报着:
“联盟议会发布消息,位于人马星域12星的天国之门已经正式落成,目前由大联盟各国组成的联军已经部署就位,针对这一举世瞩目的大行动,本台记者特别采访到了……”
……
此时,12星附近的空间要塞里,派克中将也在向麦卡锡汇报着联军的部署情况:
“元帅阁下,联军四只精锐舰队已经全部按照部署就位,最新型的异星能量探测仪也已经全部列装到位,任何接近天国之门两百万公里的异星能量体都能被侦测到。”
“不要低估我们的对手。”麦卡锡道,站在要塞的窗前,俯视着下方气势恢弘的天国之门。
耗费大联盟近百年的时间,不计其数的人力和物力投入,新的天国之门整个由一颗中型行星改造而成,如今,这颗金属组成的行星已经变成空间中的一座巨大的圆环。
四个整编精锐舰队,一艘艘巨大的飞船围绕着圆环游弋,从圆环的中心,异星能量组成的白色光柱不断向宇宙中喷发,再被转换装置所吸收,仅仅是通过榨取这些异星能量,这些年已经得到了不菲的效益,但那和建造这座大门的花费相比仍然只是杯水车薪。
“新闻发布地怎么样了?”麦卡锡问背后的派克。
“从半年前陆续通过各种渠道发布行动的新闻,现在最偏远的星域也能得到天国之门落成的消息,元帅阁下,恕我直言,我们的防御全都放在表面上,我恐怕会吓走他们。”
“给别人布下的陷阱,必然也会给自己留下破绽,就像一千年前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放心,他们一定会来的。”麦卡锡自信满满地道:“对了,雷克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二公子已经被控制住,目前还在基尔加图授课。”
麦卡锡沉下脸:“加派人手看紧他,别让他捣乱!”
“是!”
光脑滴滴的传讯声发出,刚刚斩钉截铁地保证的派克脸色突然古怪起来,“元帅阁下,特种营刚刚发来消息,二公子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了这个。”派克同样沉着脸,想到了某次屈辱的回忆,他放出光脑的光幕,上面一只纸扎的小人儿贱笑着对着麦卡锡,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混账!”
几乎在麦卡锡怒吼出声的同时,空间要塞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尖锐的敌袭警报声中,主屏幕被接通,上面的传讯员急道:“元帅,东部095方向突然出现大量虫族,虫群的数量很大,我们请求支援!”
“虫族?你确定是虫族?!”麦卡锡不敢置信地道,从与赫拉虫族的战争开始之日起,虫族就从来没有威胁到过大联盟的腹地,更何况是中心中的中心人马星域?
“千真万确,初步判断是赫拉母星的虫族,元帅您看。”
屏幕上,熙熙攘攘的赫拉虫族源源不断地从一道看不见的幕布中飞出来,仿佛有人打通了赫拉星域和人马星域之间的冲动,这些强悍的虫子凭空出现在太空中,如流星暴雨般奋不顾身向着防御的舰队发起冲锋。
密集的星舰组成交叉火力,道道舰炮组成的如根根摩天巨剑在宇宙当中横扫而过,将飞来的虫子一片片地焚烧成尘埃。
然而虫群的数量超乎想象的巨大,那块诡秘的幕布让人类舰队丧失了先手,已经进入虫群的攻击距离,近百万只小牛大小的飞虫同时喷吐出腐蚀力极强的酸液,暴雨般砸在飞船撑起来的能量护盾上,能量护盾飞快地消耗,几乎瞬间就濒临崩溃的边缘。
作为长期和赫拉虫族战斗着的将领,麦卡锡太清楚这些虫族的习性,如此大规模的虫群,必然有至少一只高阶母虫在指挥,其战斗力绝对不是目前交战当中的这支小部队能够匹敌的!
东方,那不是华夏的第二舰队驻守的方向,为什么不见他们的踪影?为什么虫群会绕过外围那么多的防线,刚好出现在防御最薄弱的一个节点上,电光火石之间,麦卡锡已经得出了最坏的结论,一定是他们来了!
“通知第一第四舰队回防支援,我命令你们全力挡住这些虫子!第三舰队采用计划,防御收拢,死守天国之门,其它一切船只严禁靠近!”
“是!但是将军……”传讯员清楚地知道,离他们最近的是第二和第三舰队,等到第一第四舰队回防回来,这支小队几乎必然会全灭!
“执行命令!”
“是!”
突然,一道惊世的豪光从虫群的背后发出,光芒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当前几艘星舰的能量护盾,大量的酸液喷溅在飞船上,飞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腐蚀着,光芒不断发出,将这只巡逻舰队的能量护盾一一斩破,异星能量探测仪直到这时才终于发出响亮的警报,联想到两百万公里的豪言,此时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从那层无形的帘幕中,一枚陨星般的巨大母虫逐渐浮现出来,展现出它的全貌,在它的头顶上镶嵌着一个芝麻似的白点,正是从那里放出一道道斩击,压垮了巡逻队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通知第一第四舰队全速撤回,防御要塞。”麦卡锡一边下着指令,一边沉着脸拉近视角,母虫的头上,站着一个身穿异星服饰的女人,就在麦卡锡通过镜头看到女人的脸时,女人也心有所感地将脸转向了镜头,随后扬起嘴角。
下一刻,女人从母虫的头顶上消失,麦卡锡心中一惊,大声道:“封锁要塞!”
然而太迟了,整个要塞突然巨震,被侵入的警报声响成一片,麦卡锡咬牙打出一道精神力指令,指挥厅的地板弹开,一辆金色的重型机甲从中弹射出来,麦卡锡飞快跳进机甲的驾驶舱,几乎在机甲的主炮对准门口的同时,那个女人出现在只会厅里。
嘴角露出狞笑,麦卡锡的精神力锁定住女子,扣动了主炮的扳机!
室内温度骤升,然而女子不闪不避,麦卡锡甚至没有看清她如何动作,整个连接着机甲主炮的手臂突然从中间齐刷刷的断裂,断口光滑如镜,已经积蓄到顶峰的能量炮失去了控制,在身边爆炸开,整个要塞再次从内部遭受重击。
刺目的耀光灼痛了麦卡锡的视觉,轰隆巨响当中,一柄古剑切开了驾驶舱,浮空架在麦卡锡的脖子上,剑上的重量沉逾万斤,让麦卡锡不敢动弹,被制约在机舱里,麦卡锡听到一个女声:“他就是你爹?”
另一个男声出现:“你答应过我不杀他。”
林枫!果然是这个逆子!
恢复视力的第一刻,麦卡锡只看到屏幕上,近在咫尺的母虫张开黑洞似的大嘴,无数不能飞行的虫族从里面跳跃出来,落在舰队和空间要塞的表面,爆炸的震动接连不断地传来,随后屏幕一花,指挥室彻底与前线失去联系。
那个异装的女人正站在窗前俯视着下方的天国之门,林枫头上戴着一只奇异的头盔,正通过指挥系统不断向外发布着指令,无论是声调语气,还是精神力信号都和他一般无二,转瞬间已经假扮他接管了指挥权,而外面的部队居然毫无怀疑!
麦卡锡目眦欲裂:“林枫,你这个叛徒,联盟会审判你的罪行!你将在勃林格囚禁终生!”
“我没有背叛。”林枫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联盟的命运,历史将审判你与我的功过,但不是今天。”
“别说那么多废话。”窗前的剑凌云淡淡道,窗外,巨大的圆环中心的灵气喷泉消失,转而一道灵力汇成的旋涡,这座大门的方向正在反转:“天国之门开启了没有?”
“已经就绪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林枫道。
“真的不和我回去吗?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跟我去那边,我可以考虑收你当徒孙。”剑凌云不无真诚地道。
“这里也是我的家乡。”林枫道。
剑凌云耸耸肩,“那就祝你好运。”一剑拍晕麦卡锡,挥手从麦卡锡身边收回佩剑,挥剑切开厚厚的超级玻璃,变为一道流星投进天国之门的中心。
在她身后,海潮般的虫族冲过要塞周围的防线,向着那颗散发着奇异的能量气息的行星之门冲去,林枫冷静地发布出下一条指令:“关闭天国之门,所有部队,无差别开火,围歼虫族!”
数百台星舰放射出瑰丽的光束,所有的光束当中,两道攻击打偏了方向,击中在天国之门上。
由行星整个改造成的巨大天国之门,在歼星炮的威力下翻转,偏斜,随后被更多的光束所命中,火光与爆炸当中,中心的灵气喷泉终于被引爆,整个天国之门在大爆炸当中四分五裂,成为漂浮在星际之间的垃圾。
那一天,大联盟的人们终于想起了曾经被虫族所支配的恐惧,从那之后的数百年里,没有人再重提过提过天国之门计划,连带着关于异星的话题被一起封印遗忘,可供后人追忆的,只有暗网上海尔曼的一首首禁歌。
直到一千年后,新的野心诞生,但那已经是下一个故事了。
……
修仙界,同样是七十年前的长安,已经是书院旁听生的李强,来参加清涟散人的葬礼。
葬礼的规格很高,清涟散人是当今唐皇结发道侣的亲母,虽不入朝堂,但却是大唐背后的元老,最顶尖的战力之一,亦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唐皇亲自为她主持归魂大祭,送逝去的魂灵往冥界转生。
丧乐声重,半城缟素,来往不息的高官大能中间,李强找到了跪在灵堂前的李弦歌,跪在她身边,向灵堂里的棺磕了一个头,虽然他知道里面并没有那位老人,包括唐皇刚刚亲自送走的魂灵,也只是一个障眼法。
“他们走了。”李强传音道。
“我知道,两个任性的老家伙。”李弦歌道,她的眼圈发红,虽然眼前的丧礼是假的,但是悲伤却是真的,因为她知道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此时的离别,也是诀别。
“其实这样也很好,若果有一天我也要死了,能和相爱的人共度最后的时光,或许那是最幸福的结局了。”
“但我不会死。”李弦歌道:“我将登仙入圣,亘古永生。”
李强无奈一笑,有失落也有释然:“若是如此,那便算上我一个吧。”
……
百年之后。
苍星自东南而坠,落于南海之际,三圣山的后山上,一个穿青布袍的年轻儒生目送着那颗星星坠落在山海之外,手掌向下松开,在刻画在青石表面的棋盘上洒下几颗黑白的棋子。
棋盘上,原本泾渭分明的棋局突然被打散的棋子搅乱,青衣儒生低下头观察着棋局,一颗颗黑白棋子染上青苔,将整个棋局,分成三种颜色。
“原来这变数在此处,我竟是看不清了。”
半晌,儒生终于伸出手,衣袖拂过,所有的棋子变成细沙被晚风吹散,只落得干干净净的一张棋盘,儒生欣慰地看着棋盘,抚掌一笑,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