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年。

乞巧节。

夜晚的街道依旧热闹，人群摩肩擦踵，却在那一家四口路过之时，本能的为他们让出了位置。

扎着双丫髻的女孩六七岁的样子，衣饰华贵，蹦蹦跳跳，目光流转间，显出超越年龄的精明，她忽然一手一个，拉住隔有一臂距离的父母。

“爹，娘，为什么别的哥哥姐姐都拉手啊？”

楚清悦苦笑，低头看着手里精致漂亮的小女孩。

因为别的哥哥，没有杀死人家姐姐的父母兄妹和亲朋好友。

这小女孩，究竟是自己生的第几个？

一百个，还是二百个？

反正每个世界都会有这种情况，小女孩简直就像诅咒一般，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清悦。”

相貌俊朗的男子，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仿佛为了满足女儿的要求，带着试探，小心翼翼的朝楚清悦伸出手来。

谁知道就是这视她如宝的好夫婿。

用她做药人试毒。

杀她父母兄妹。

将她活活打到流产。

然后在发现自己是幼年救过他小命的人后，又开始了这惺惺作态，令人作呕的表演！

楚清悦恨不得一斧子砍掉他的手。

“看灯笼吧。”

在不知名的力量下，她的身体不属于她，她的动作也不属于她，在抿了抿唇后，楚清悦抬头装作看灯笼的样子，却并没有拒绝萧绝尘的牵手。

抿唇。

看灯笼。

牵手。

任何一个动作都不是楚清悦想要的，可她顺从着这具身体，连一丝丝反抗都做不出来，正如前面不知多少个世界一样。

“太好了，娘亲终于原谅爹爹了。”

小女孩欢呼一声，亦步亦趋跟着父母，像所有被惯坏的孩子一样，得寸进尺的要求道：“娘，别人家都有小弟弟，你也给我生一个吧。”

恶心！

真的好恶心！

楚清悦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血海滔天、永世难容的孽，每一个世界都要遇上一个杀她全家，灭她全族，毁她人生的恶魔。

然后再生下一个个小恶魔。

然后在那该死的力量下，度过“幸福美满、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后半生。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人生为什么不能由自己控制？

【因为，你是虐文女主啊，相爱相杀，虐恋情深吗。不过看来你比较想当宠文女主呀，呦吼吼。】

一道甜腻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楚清悦一怔。

只有能听到，还是身边这一大一小恶魔也同样听到了？

楚清悦扭头看去，发现萧绝尘一动不动，萧潇一动不动，甚至前面叫卖糖葫芦的小贩，声音也像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样。

时间静止了。

当意识到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动的人后，楚清悦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毫不犹豫的拔下头上簪子，猛地插进了萧绝尘的咽喉。

要快。

她之前被控制身体的时候，那股力量也推着她反抗过，可每一次都是功亏一篑。

无数世界总结下来的经验，使她只要有能动手的机会，就绝不会浪费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废话，这是她第一次得到身体的控制权，然后——

一击而中。

看着萧绝尘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楚清悦掩面而泣，嘴里发出不似人的呜咽，爹、娘、大哥、小妹，还有无数死于萧绝尘折磨下的她的朋友。

她终于报仇了。

【我的娘来，没想到虐文女主这么狠啊，看来我还是适合宠文的世界，你对他一点爱都没有啊。】

“爱？”

楚清悦冷笑一声。

她慢慢从大仇得报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握着的那根簪子已经被染成血红色，对着萧潇比了几下，终于狠下心，猛地一挥。

“噗！”

眼前的一切梦境似的消散。

她仿佛站在大雾里，眼神却带着一种层层绝望积累后的平静，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抬头问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咳，简而言之，本9527可不是罪魁祸首啊，你所遭遇的一切，身体不受控制啊，全家被杀还爱上杀人凶手，还给他生孩子，孩子还让你再给他生孩子啊——】

听着脑海里那个甜腻的声音，云淡风轻的说出自己仿佛陷入无穷噩梦的遭遇，楚清悦眼角抽了抽，心底涌出一丝软弱的哀伤，恨不得抱着膝盖痛哭一场。

可下一秒。

那微不足道的哀伤，就被铺天盖地的杀意与恨意掀翻，她要报仇，她要手刃仇人，她要把受过的折磨一丝丝、一寸寸，用一万倍的代价还回去。

破镜重圆，可去塔玛的吧！

【都是因为你是一个系列文的虐文女主，每个世界你都是女主，所以每个世界你的经历都大同小异。现在我之所以能与你对话，也是因为你已经走完了这个系列。】

“这个系列，有多少个世界？”楚清悦喃喃问道。

没人回答，雾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正当她疑心那声音已经离开的时候，耳边才传来声音。

【好吧我骗你的，还没走完，作者正准备写典藏番外篇呢，到时候你还得继续在虐文里轮回。】

“那作者在哪儿？”

楚清悦音如薄刃，像是沁透了三千年的毒药，只要那个作者现身，她这个被创造出的女主，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个创世主一片一片削成骷髅。

【别想了，你只是三千小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存在，根本不可能进入主世界，要不是你的怨念太大，茫茫女主中，本9527还发现不了你呢。】

甜腻腻的声音带着一丝嫌弃。

楚清悦现在满腔恨意，连头发丝都浸足了戾气，想想也知道，肯定不如9527所提到的宠文女主招人喜欢，不过她也不在乎。

“我知道你能帮我，9527，告诉我，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这只是她经历的最后一个世界，在这之前，霸道总裁的女职员，残疾王爷的下堂妻，暴戾皇帝的冷宫皇后，嗜血魔王的奴隶……

她的见识，并不少。

【你很上道。】

9527甜腻的声音，终于显出满意，接着说道：

【你经历过现代世界，应该知道，像你这种虐文女主，后期都会有一个追妻火葬场的经历，不过按照套路，在各种亲朋好友、父母儿女的助攻下，你肯定舍不得把男主真的送进火葬场，最后还是happy end。】

【不过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满意，因为——】

【我要的，是男主萧绝尘的骨灰。】

“好！”

楚清悦痛快答应，那张还沾着点点血滴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真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