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光源，便是楚清悦手里拿着的蜡烛，烛光如豆，冷幽幽的，简直像是鬼火一样。

再对上楚清悦那张仇恨与兴奋掺杂的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楚清悦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说得对。”

楚清悦将蜡烛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下，那点微弱的光芒，只够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即使她距离的如此近，玉瓷似的脸也忽明忽暗。

声音也幽远轻细。

“爹娘要不是喜欢你，怎会什么灵芝妙药都给你吃，把你喂成了麒麟血呢？”

“毕竟我五岁时就失踪了，你却一直陪伴在他们身边，人有亲疏远近，哪怕对待亲女儿也一样。所以他们多希望我能原谅你啊。”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咏叹出来，仅仅是语调不同，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的楚清悦，就算被生生打到流产，也从没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

“你知道就好，那还不快——”

云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任性刁蛮，恶毒残忍，却并不蠢，现在楚清悦恢复了记忆，又有萧绝尘做靠山，自己杀了她那么多朋友，她不想着报复才是奇怪。

所以爹娘一定希望她原谅自己。

而用麒麟血做药引，只要取用适度，最多伤身，是不可能危及性命的，爹娘还不知道楚清悦的变化，在他们看来，这反而是自己获得原谅的机会。

“你懂了。”

楚清悦用的是肯定句，语气几乎雀跃起来：“他们为表歉意，是不会来救你的，云瑶，乖乖在这待上七个月吧。”

“不！”

恐惧终于漫延上来。

云瑶刚吐出一个字，忽然觉得指尖痒了一下，似乎是什么小虫子，她扭过头，努力在黑暗中分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月当初怎么死的？”

楚清悦突兀的问了一句，语气平静下来，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她。

然而这个问题，两人都知道啊。

她不是问，而是在提醒自己。

云瑶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突然瞪大了眼睛，声音嘶鸣尖锐，简直不像人声：“你不得好死，楚清悦，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

楚清悦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机关似的，忽然捂着肚子，张狂的大笑起来。

直到眼泪笑满了面，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才终于停下来，黑暗中，人的情绪总是格外敏感，她掩面而泣，呜呜咽咽。

“明月，明月。”

烛光一闪一闪，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发响亮，与云瑶发了狂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这小小的暗室里不断回荡，简直想钻破耳膜一样。

她蜷缩起来。

抱着膝盖说道：“她才九岁，整天小姐小姐的叫着，我还答应替她找爹娘呢，结果她却死在了你手里，其实她当时听你的话，捅我一刀又能怎么样，我是虐文女主，我是不会死的。”

“云瑶，你怎么对她的，我就怎么对你。”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明月只是第一个，还有梦儿、如渠、青兰，当初你虐杀她们的时候，应该想不到，那些招数有朝一日，都会回到你自己身上吧？”

对面一片安静。

她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呜咽模糊的声音，好像混杂了愤怒与求饶，然而却一个字也没有。

楚清悦慢慢站了起来，无悲无喜。

今朝用在云瑶身上的手段再残忍冷酷，她都升不起丝毫报复的爽感，只因这些酷刑，全都是明月受过的酷刑。

半个时辰后。

“玉儿！”

楚清悦从暗室走出，灿烂的天光简直像是另一种人生一样，打亲情牌的李闻轩已经走了，又来了两个只会打感情牌的。

云谷主一脸严肃，正与萧绝尘谈着什么。

云夫人则是快步走了过来，他们有心让云瑶获得楚清悦的原谅，但也不想让云瑶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即便云瑶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知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至于曾经死于屠刀下的无辜魂灵，想来云谷人、云夫人是绝不肯让他们心爱的大女儿偿命的，楚清悦冷静的想到。

从五岁以后她就不是云玉了。

但楚清悦并没有否认这个称呼，在无法控制身体的时候，她真的受够了“自己”一边在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宣誓原则，一边在真正重要，比如杀了男主的事上犹犹豫豫。

“娘。”

她挽了挽头发，笑得又正常又腼腆。

云夫人松了口气，试探着说道：“玉儿，我知道瑶儿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那些朋友，但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俩个毕竟是亲姐妹。”

楚清悦抚着头发的手一顿。

“人死不能复生。”她喃喃重复一句，抬头，笑得更加温婉：“娘，我知道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你知道就好。”

见她懂了，云夫人放松一笑，随后往她身后看了看，说道：“麒麟血肯定会给你的，你把瑶儿放出来吧，她从小娇气，怕冷怕黑，我真担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