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把苏宴舟扶回院子,江烟正在屋内下棋,浅黛微皱,正在思索下一步棋子要如何落子,还未等想明白,就听见苏宴舟哎呦的一声惨叫,手一抖,棋子砸到棋盘跳到桌子底下去了,啧…毁了一盘好棋局。
“……”
江烟侧眸看去,二丫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正得意地拍拍手,苏宴舟摔在床上,颤抖的手欲扶不扶自己的背,疼得直皱眉头:“小丫头还挺记仇。”
“哼!”报完仇,二丫叉着腰,神气赳赳提着步子就出门了。
棋子已然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伸手摸了许久也没能勾到那枚棋子,反倒越推越远,这盘棋是下不成了。江烟惋惜地叹息,起身扶起苏宴舟,问道:“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回府又生气了?”
对二丫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江烟。苏宴舟无奈摇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就这样吗,罢了,谁让我先招惹她了。”
“……那还真是你活该。”江烟隐约猜出苏宴舟有事瞒着自己,可向来都是一个人不说,另一个人便不问的。他不说,自己也不会多问,总归是苏家的事。
“不说了。”苏宴舟的手下意识搭在江烟的手腕上,手掌冷得像块冰,江烟冷不防地一哆嗦,垂眸看向那只手,手型小巧,手指纤瘦,指节处依旧是皱巴巴的皮纹,中指指甲盖下节是厚厚凸起的老茧,算不上雅观,只是冰的冻人。
打量了好一会,江烟面无表情地抽出手,灰青的长袖盖住细腕,打巧江家人送来了汤药,江烟端过汤药,慢条斯理地喝着:“早上二房胡氏过来了,拉着我的手说什么以后要多走动。”
刚刚摔那么一下,连胸口的骨头都震痛了,苏宴舟正吃疼揉着消消痛觉,闻言又想到胡氏那张哀怨的脸,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这是演的哪出?这个李氏先是献身,后是嘘寒问暖。二房苏宴鑫如今丢了几指,肯定恨死自己了,要是让他知道正妻对自己起了这种心思,不得生吞活剥了自个泄愤。
苏宴舟干笑道:“你要是愿意就同她走动走动,要是不愿意,把门一关装病就是了。”
说的倒是轻松,难不成还能日日犯病不成。江烟轻飘飘扫了一眼,双手端起碗将汤药饮尽,瓷碗轻轻放下,取了手帕擦拭嘴角:“你的事,我不管。”
二房南曲园内,李氏还不知自己的话惹了多大的麻烦,她坐在椅子上瞧着大院内拴着的驴子,眼神空洞。
婆婆说是因为她不祥,才招惹了这么多事,是因为她不祥,丈夫才会被人陷害丢了几指,也是因为她不祥,二房才会日渐衰落。李氏身上穿着碧城纤云薄衣,麻木地倚靠着椅子,家仆将驱邪的豆子撒满院子,婢女牵起她发抖的手,把人扶上驴子。
家仆肃静地牵着驴子踩过豆子,院内请来的法师神神秘秘地念着佛经,二房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天碎碎念,李氏趴在驴背上顺着驴上下颠簸,入了深秋,秋风似凌厉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她的身上,她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任由风吹着。
法师猛然睁开眼,眼神凶狠地瞪着李氏,呵斥道:“大胆妖怪,还不速速离开!”
言罢撒出符文,符文满天飞,符文滑过她的脸,李氏只感觉到疼,像是被小刀割伤了脸,屈辱地闭上眼,无助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她的手背上,可是她没办法逃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宴鑫听到李家人的哀求,急匆匆从院外跑进来,看在眼前荒唐又诡异的画面,脊背一阵发凉,这是在做什么!这不是胡闹吗!
二房听见苏宴鑫的声音急忙睁开眼,又惊又怕地捂住他的嘴,急切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小声些,不要扰了神君除怪!法师都说,都是因为有脏东西缠在李氏身上了,我们才会这么倒霉,要是把那种东西除掉了,你才会顺风顺水。”
“荒唐!”苏宴鑫推开二房,家奴想要拦住他,被苏宴鑫一脚踢翻到地上,他快步走到院内抢过家奴的驴绳,拉住驴子。
李氏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了,慢慢睁开通红的眼睛,她想谁来都不会猜到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苏宴鑫,呆愣地盯着他,唇瓣哆嗦了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一味地流泪。
苏宴鑫见惯了李氏趾高气扬的模样,头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害怕无助的模样,先是觉得一愣,随后才想起把人从驴背上抱下来,解开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身上。
见此情此景,法师上蹿下跳,哀嚎道:“完了完了,神君生气了,夫人,这下又得重新做法祈求神君原谅,不然您的宅子怕是永无安宁啊!”
二房眼前发懵,听到这话踉跄后退了几步,捂着额头,哀求道:“大师一定要求求我们,多少钱都好说!”
李氏闻言不禁抓紧了苏宴鑫的手臂,苏宴鑫从来都是靠不住的,她也不期盼这人能救自己了,为什么来的人不是苏宴舟,如果是苏宴舟,他一定会救自己的,偏偏是苏宴鑫……她忍住哭腔,心一下子低到了谷底,认命地低下头推开苏宴鑫的手臂。
突然苏宴鑫拉住李氏的手腕,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揽,李氏一怔,整个人又跌进苏宴鑫怀里,李氏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呆呆地抬起头望着苏宴鑫。
苏宴鑫搂着李氏,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对住法师惊恐的脸,怒骂道:“我看你就是个妖物,还不快滚,不然小爷我看你一次揍你一次!”
早就听说苏家这位是个什么事都做的出的混子,法师哪敢在说什么,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完了!完了啊!”
二房被吓得六神无主,摔坐在地上,哭闹道:“宴鑫,你这是做什么啊!一定要气死为娘你才高兴吗!”
眼神扫到瑟瑟发抖的李氏,二房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她面前,眼神凶狠,伸出手就要抓李氏的脸,大骂道:“都是你这个祸害!现在还要来蛊惑我儿!都是你害的!”
“哎!和你说不清楚!”苏宴鑫连忙捂住李氏,带着胡氏往外头跑,不然二房非得抓花了她的脸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