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四十三年,当朝皇帝老爷才不过八岁,宦官把持朝政。
天下大乱,时常有诸侯厮杀四方,久而久之,无人听政。
兵荒马乱,流民四起。
“师尊,最近几年天降大旱,大多数人都是食不果腹,你说未来会不会更好些呢?”
胖师兄心慈人善,见不得这种人间悲剧。
“莫要说再过几年了,再过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好,祖师爷曾在五年前大旱来临前,托梦说过,世间万物变化,大地顺应天命,总会在每到几百上千年时发生诸多变化。
有时是浊气上升,清气归来,气温升高,大量的沙尘土地变成草原,草原成山林,即便是如今的戈壁滩都有可能成为肥沃良田。
譬如说盛世大唐时,如今的戈壁,沙漠地带都有大量的良田,足够供养数百万人生活起居。
有时则是浊气下降,清气升空,气温降落,树木会枯萎,转而成为野草,你如今可见的田地都有可能成为荒漠,有时即便是君主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让事情,都有可能会招惹来祸患。
譬如说今朝,我们又做过什么呢?”
师尊说过之后,哀叹一声,他们从山崖看向远处山路上那些芸芸众生,正在逃难,为一个馒头而挣扎,甚至为喝到的水会不会有尸体污染而感到慌张,更多时候他们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夜不能寐。
“师尊,你说,天与人真的有感应吗?”
高师兄担忧的问道。
如若真有联系,那君王没做坏事,百姓更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活在一个战乱纷飞,随时会招惹来极度寒冷的世道呢?
如若真有联系,那他们所修的道又是什么,天又是什么?
“与其去问天人感应,不如说,世上是否有因果报应,这些事情才是很多老百姓在危难关头,坚守最后一丝道德的本呀。”
瘦师兄话音未落,藏在他们身后的师祖也抬头看向苍穹。
他们这群生活在乱世之中的普通人,看似追逐大道,实则连一个影子都摸不着。
“因果报应有没有我不晓得,我只知道,如果前世的罪恶让今生的人来承担,那下一世的人却要承受我此生修下的福报,可前世,来世,与此生的我有什么关系。
我未做坏事,前世罪因皆在我身。
我多做善事,今生福德皆为来世。
这合理吗?
这公平吗?
不如问道长生,求平安无灾无病的一生,已是莫大的期盼。”
陶回舟双手藏在袖口里,像极了一位早起觉得寒风刺骨的庄稼汉。
他记得泥丸宫大殿里那个背对他而坐的黑袍神秘前辈,从侧面看时,正是如他这般藏着双手。
“走,再过百里地就是你们师叔师伯所在的地方,那可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师尊从山崖上一跃而下,纵气扶起,一时间就过了几十棵大树,显得不太真实。
紧接着,三位师兄也踩着树尖飞跃而过,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的轻功。
而师祖从山崖上一跃而下,他苍老身躯犹如一叶浮舟,飘在风中,也不用力,轻飘飘就落在了崖底。
陶回舟等到诸位师兄都离开,方才抬起一只脚,径直朝着山那边走过去,一步接着一步,没有半点停留。
他视若无睹,什么空气,风力,树木,大地,既然要走,任凭你是刀山火海,我也一样面不改色。
如若舍了此命,那魂魄也要度过去。
若是魂魄都要破灭,还有一念残留。
如果残念都没有,便是真正消散,再无忧愁。
他不知自己为何有这么一颗坚不可摧的道心,只是每当此时,都觉得心中有一道背影就在前边坐落。
只要无限靠近这道背影,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踏空而行的一幕也让三位师兄不得不回头驻足仰望。
”小师弟实乃奇人也。”
“庄子曾说过,即便是列夫子都要御风而行,并非真正的逍遥,但也是吾等所不能及的甚高境界,师祖都要御风而行,小师弟却直接踏空而行,可见他境界的高深莫测。”
“嘘,师祖来了!”
老者落入地面,也未生出嗔怒,他年少时游走四方,也斩妖除魔,什么时候因此乱过心。
也有魔道试图骗他前往,堕入魔道来求取无妄长生,一样被他严词拒绝。
陶回舟一步步走到地面,面不改色道:“师兄,你们怎么不走了?”
“在看你走路呗。”
高师兄一脸憨态可掬的笑容。
“小师弟,你这般境界,可能抬头看见满天神佛呢?”
瘦师兄在经文里学过,举头三尺有神明。
“没有看到过,我看到的人间也和师兄们没有区别,更无鬼怪,妖神,只有到处的人在吃人。”
陶回舟老实巴结的说,使得胖师兄到嘴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胖师兄原本想要问一问,是不是那些神仙都很瘦,他这么胖的是否注定此生与位列仙班无缘。
百里山路,走过了十天,磕磕绊绊,遇山开山,遇水搭桥。
见得明月开云雾。
“这儿名为仙路县,传闻曾有仙人在此踏出仙路,飞升成仙,因此得名。
三百年前,八仙渡海,包括吕祖在内都过了天门后,人间仙路尽断,再无人能以肉身成仙。
直到近些年来,一些魔道开始聚集在这里,假扮成普通人生活,暗地里则是对过往逃难的百姓下毒手,时不时就有人莫名死去。
而且,根据你们大师伯的探查,前不久的那场害死了数万人的瘟病也起源于此。
这群魔道已经丧心病狂,脑子里都是想着怎么拿人,那一些有毒的东西来炼制丹药,也不想想,天材地宝早就被古人挖掘一空,他们采取到的不过是一些碎屑铁物,那玩意谁敢吃?”
师尊一脸厌恶,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肯定会被认出来针对。
因此在入城前就各自换上了逃难者的破烂衣裳。
“乌烟瘴气。”
师祖冷冷一句话,说明一切。
他年少时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魔道,但能明目张胆聚集在一起,还散播瘟病,对着许多人的性命下手,还是第一次。
这意味着,魔道们已癫狂到了敢摆明与世人对抗的地步。
他们这一路上也见到不少逃难者,更多的是藏在暗地里,一道道让他头皮发麻的目光。
仿佛都在散发锐利光芒,流着口水,想着怎么将他们师徒一行人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