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陶回舟咆哮着，嘶吼着，有他的愤怒，他的不甘，更多是恐惧。

他不是害怕魔道之人，他是惧怕死亡本身，一个人没有见到弱者之时，永远不知晓自己有多强。

当他亲眼见到这些魔道之人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吹一口气，都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魔道之人经常的草菅人命，他们不在乎他人性命，那么，陶回舟可以不在乎吗？

他不在乎自己所做的事是否是为了正道，是为了百姓，他只知道这些人该死，对方想要杀他，他就敢杀了对方。

但接货让他难以接受。

死亡啊，这个词让他感到无比恐惧。

因为爹娘死，他前来拜师学艺，要学会正道的除邪治病之法。

现在，他知道这些人很容易死，也意识到自己也随时有可能死去。

他不在简简单单的担心爹娘，也像是在乎那老婆婆的生死一样，畏惧死亡，也畏惧自身的死亡！

他开始意识到阴阳的对立，生死的不同。

死后确实有可能一无所知，但他活着啊，他害怕一无所知，害怕会一无所知！

他不自觉想要去伸出手捉住长生的尾巴。

歘！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时，一道道灵气游丝早已从魔道之人的眉心穿过，夺走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砰！

砰！

一声声大汉倒地的声音响起，陶回舟成功夺走了魔道的狗命。

是的。

魔道之人会死，是他们该死，可我呢？

陶回舟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死，爹娘会死，老婆婆会死，师祖也会死，魔道之人会死，我也会死！

本能的恐惧让他双手颤抖，难以接受这个真相。

为什么在此之前，他从未感受到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之前还很年轻，完全没有死亡的担忧，即便是见到爹娘体弱多病，还招致邪祟，但自己却有恃无恐。

直到，他亲眼与生命的终点，死亡面对面看过一眼，他才明白，死亡是多么的可怕。

他此刻才明白，为何道求长生，佛求涅盘，儒求留名。

世人都要让后代子孙为自己安置一个牌位，放在祖祠里供奉。

是啊，谁不畏惧死亡？

所谓的学道之人不怕死，终究要舍弃死亡，舍弃长生者的执念，法相，非法相，不过是由于，他们有能力在舍弃肉身后依旧“活着”

倘若，真要化作大道，追求虚无的涅盘，既然一切都殊途同归，何不原地踏步，化作苍茫大海的一滴水？

所有求生者，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追求长生啊，只不过他们选择的方式有所不同！

害怕，陶回舟心底无比的害怕。

我还是全身颤抖，甚至掉起了眼泪，这眼泪不是因为自责，他无须自责，他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何须自责。

“小师弟！”

三位师兄一拥而上，将他抱在怀里。

“糟糕，小师弟一定是被吓坏了，他还没有杀过人！”

“你在说什么杀不杀的，该死的笨蛋，忌口，忌口啊！”

“你腿都在发抖了，还在说我？”

高胖瘦三位师兄自己也很害怕，他们和陶回舟不一样，并非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要面临死亡。

并非肉身与灵魂，而是真正的消失，连寂灭，涅盘，合道，留名的形式都不存在。

永久的消失！

他们只是看到有人死了觉得可怕，理所应当的认为小师弟也是同样的恐惧。

“唉～”

师祖知道，即便是这几个小道士的师尊也不晓得陶回舟因为什么恐惧。

这也意味着，天生仙人之资的陶回舟真正意识到了死亡的可怕，他站在了一个修道者，长生者的立场。

佛家有云，长生不过是诸相的一种，不可贪念。

追求寂灭，涅盘，成佛，又不能以此为目标。

追求不死者，不可不死。

贪念长生者，不可长生。

有些规则，似乎早已注定。

不在乎肉身的长生，灵魂的长生，道行的多少？

那为何更上一层后，还是留了名，存了道。

有与无都不在乎，更无自认为高于有，无。

说来矛盾，可既然存在于这一矛盾的境界，那便是存在了，而非真正的死亡。

真正的死亡，那便是法相与无法相之上，都不可能存在。

陶回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算是一位朴素的人，他认识到精神也是一种物质，不同形式的物质，至于以后将要面对的道果，金身，功德，甚至顿悟本身对于他而言，都是物质的一种！

非物质的那就是不存在，既然不存在了就不可能被描述，被看到，被认知。

事实上。

后来的很长一段路上，正是陶回舟将一切都看做物质的基本观点，使得他做到了很多前人都不敢踏足的领域。

此刻。

他早已因为头疼欲裂而昏厥了过去。

至于这家黑店，所有敢在之前露面的魔道，妖道，邪道都无一例外的死去。

客栈的桌子上，凳子上，地板上全是死人。

他们死了，化作一道道黑影，由于是死于正道之士陶回舟之手，他们不可能化作厉鬼，反倒是内超度了一点，但又秉性顽劣，一心想着报复。

反倒是没有被他们残害的孤魂野鬼强大，现在还好，只能是躲在屋檐下避风头，等到夜晚，这些魔道之鬼怕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你小子以后可别什么人都敢往店里带。”

店老板拍了拍小二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啊，谁晓得那个小道士的道行这么强，杀人都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店小二吓得擦了一半汗，他刚才幸好忍住，没有出手。

否则自己也得死在这。

此时，所有剩余没有出手的人全都落荒而逃。

他们自然不敢再去招惹回到客房的师徒几人。

毕竟还有一位被称作是师尊的中年道士，以及深藏不露的老道士。

之前魔道中人还以为是这群道士穷酸吃不起，现在看来，应该是早就达到了辟谷的地步。

幸存下来的几个喽喽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此等大人物岂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吃吧，还有些碎银子，吃完快快离开着，别被人惦记上。”

小二将死去的这些魔道中人所留下的钱财取了一丁点，还赠送了一碗面。

事实上，他不敢不这么做，毕竟小道士陶回舟灭杀魔道的原因就是为了帮助这位老婆婆和她饿傻了的孙女。

只是，这师徒一行人怕是也被惦记上。

今夜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