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绾和裘紫霜在林间走走停停,一会儿辨认草药,一会儿追逐野兔、雉鸡,不亦乐乎。
不过他们都默契地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为什么还不回去只字未提。
人和人之间好的关系,大概就是这种互不干涉又相互陪伴的样子了吧。
夕阳下彤云漫天,是和那一天一样的美景。
不同的是虞庆之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而她也不会再那样痴痴地望着晚霞发呆。
心里沉醉,却不会再为之沉迷。
苏绾绾想,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一定要好好地睡一觉!
裘紫霜看她兀自低头发笑,奇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说来听听。”
苏绾绾自然不能把自己刚刚所思所想告诉他,于是胡扯道:“今天的收获还真不少,特别是这里有一些草药,是平日里市面少见的。”
裘紫霜竟然信了她的鬼话:“是什么连王城都少见的奇药?”
真是个榆木脑袋!
苏绾绾深度怀疑他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改天我带了药锄来挖,得空送过去你看。”
什么“来日”、“回头”、“等有空”……这些词只要一出现,那这件事基本就等于“没戏”。
这简直就是所有人默契。
可这位世子爷偏偏绝尘出世,遇事非得问个明白:“那明日我再陪你山来挖药。”
苏绾绾心说难道自己表达得太隐晦了?这位世家子弟是个实心眼,还热心助人?
她可不想挖什么药,明天会烹制猎物,还想跟着分点野味尝尝,做什么要来干苦力?
“明日是围猎的第二天,你不去试试运气?”苏绾绾企图转移话题,“没准还能射只鹿呢!”
裘紫霜“哦”了一声,仿佛明白了她话中所指:“弯弓搭箭的事我倒是不常做。”
但他仿佛又没完全明白:“绾绾你是不是饿了,想吃野味?”
苏绾绾想说自己是饿了,但一想何必多此一答,反正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山下的营地。
突然裘紫霜抬手拦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绾绾便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地方越看越眼熟,景色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就连头顶闭合的树冠都在刺激着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事件。
“别跑!”裘紫霜一个箭步冲出去,对面的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早被他这声大吼给吓飞了。
苏绾绾豁然明白过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不要!”
这一个字的尾音便和他们二人一起坠下了陷坑。
苏绾绾扯住他的衣服就势往坑边一滚,两个人堪堪避开坑底的竹刺。
“好险。”裘紫霜早就吓傻了,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
他堪堪眼前利剑一样朝天戳着的一堆竹子,再看看头顶两人多高的土壁:“我们被困住了?”
苏绾绾觉得自己两个鼻子眼都能喷火:瞎子都知道,这还用问?
裘紫霜想了想道:“你踩在我肩膀,看看能不能爬去?”
先不说这招辈子苏绾绾和虞庆之已经试过了,自己就算是够着了,这么松的土也爬不去啊!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做什么的?”苏绾绾指指他们身处的这个大坑。
裘紫霜还算不笨:“捕猎用的。”
苏绾绾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医官,即便是临时凑数的也一定要温柔,要克制:“所以这坑是用来困住猎物的。”
“那些獐狍鹿马都跳不去,虎豹也爬不出,咱们两个,还是省省力气吧。”
她赌后半夜墨北山还会从这里经过,即便是没有遇到,大不了她还可以偷偷地试一下符咒能不能管用。
裘紫霜不说话了,默默地背靠着坑边坐下来。
苏绾绾看他的样子以为自己说话说重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裘紫霜咧嘴一笑比哭还难看,“待会儿不会真的有老虎、豹子掉下来吧?”
“……”苏绾绾握紧了拳头。
老虎能活那么大它也不傻,这么大个坑它看不见吗?
等到了半夜,天气渐渐冷下来。
尤其是这坑底水汽重,春寒料峭寒意入骨。
裘紫霜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苏绾绾身。
苏绾绾推拒:“你这样会生病。”
裘紫霜笃定地回答:“可我不会照顾病人。”
得,这竟然还无可反驳。
苏绾绾当然不会要求一个使奴唤婢的世子爷去伺候人,更不会让他顶一个没有风度的恶名。
等披这件外袍,一股极淡的香味钻入她的鼻孔:“你也喜欢夜兰花吗?”
裘紫霜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是什么花?”
苏绾绾低头将鼻子凑近袍子嗅了嗅:“你这衣服的熏香,很像我家乡的一种花。”
裘紫霜的脸晕开的一层淡红隐在夜色里,两只眸子确晶亮:“那……都是下人们准备的,我并不曾在意这些。”
苏绾绾不疑有他,自言自语道:“也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你给我讲讲吧。”裘紫霜小声说。
苏绾绾问:“讲什么?”
裘紫霜道:“你喜欢的……夜兰花。”
苏绾绾“哦”了一声:“这个啊,没问题。”
她把自己从小生长的月山什么季节会长这种花、长在那片山坡、什么时候开放,还有花朵的样子,以及和这花有关的许多童年趣事,一一讲给他听。
裘紫霜很少说话,多数时间都是静静地听她讲。
苏绾绾偶尔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置身在一片夜兰花前。
月中天,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救命!”苏绾绾扯着嗓子喊起来。
墨北山带着一队兵士经过,听见喊声跑过来救起了两人。
“多谢墨将军。”裘紫霜道,“白天光顾着赏看风景,不慎掉下来,这会儿真是又冷又饿。”
“这就带世子回营。”墨北山看看苏绾绾,“那她是?”
“这位医官采药时看见了我,本来想要相救,不凑巧就也落了下来。”
理由说得过去,墨北山本便带两人下山。
“北山!”才进营门,便有一队人马迎了来。
为首的一人正是虞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