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绾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说好了这辈子只为自己活着,放自己喝虞庆之各生欢喜。
但乍一听见皇上给虞庆之赐婚,心里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何卉溱本来就是虞庆之未来的皇后啊,虽然她认识他是在自己之后。
早已经知道的结局,还有什么可叹息的?
她推开窗子,一只浑身黑乎乎的老鸹扑棱一下从窗台上掉下去,惊慌着飞走了。
“吓我一跳!”苏绾绾倒吸一口凉气,被呛得咳了几声。
天色阴沉沉的,快要下雪了。
止住咳嗽,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白美芝。
以往变天,或下雨或刮风,她总要派人来找自己去看诊。
这次的反常,难道是因为自己在鬼市上撞见了她?
“叔叔,我出去一趟!”
苏绾绾扔下手里的药杵,慌慌忙忙地从济世医馆的大门跑出去。
迎面正撞上一个人。
“……”苏绾绾后退两步,来看清楚面前的人。
“王爷?”
虞庆之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被她的目光捉住个小尾巴,但她假装没有看见。
“你怎么来了?”
虞庆之轻嗽了下喉咙:“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王爷这会儿不该忙着大婚的事吗?”苏绾绾扯开话题。
“你们站在那里聊不累吗?”马车帘子挑起一角,墨北山从里头探出脑袋来,咧着嘴往这边看。
虞庆之回头瞪了他一眼,问苏绾绾:“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绾绾道:“相府。”
虞庆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是在嘲讽:“白二小姐又病了?”
“上车,送你。”
马车里熏着梅花香,暖烘烘的。
倒是刚从外面近来的两人身上带着一股凉丝丝的气息。
更配这香。
“见过墨将军。”
苏绾绾礼行到一半,墨北山将手里的匕首一转,用刀柄托住她的两手往上一架。
“苏姑娘免礼。”
墨北山下巴一扬,点了点坐在旁边的虞庆之:“你见他都不用行礼,见我就更不必了。”
虞庆之瞥他一眼:“墨将军这是挑理了?”
“啧。”墨北山皱眉,“王爷,末将哪敢,不过说点实话罢了。”
说完小声嘀咕道:“怎么好话还听不出来?”
苏绾绾忍笑道:“那叫车夫停车,我可不敢耽误你们叙礼。”
虞庆之哪会真跟他计较,轻哼了一声作罢。
马车停住,帘子掀开的时候,苏绾绾愣住了。
外面大雪飞扬,世界白茫茫一片,仿佛到了另一方天地。
墨北山看虞庆之突然也跟着起身出去,怔愣道:“王爷干嘛去?”
“墨将军还有要事,本王就不耽误你的大事了。”
虞庆之轻飘飘地甩进来一句话,轻巧地跳下车。
大事?
什么大事?
墨北山眼睛瞪得像铜铃。
嗐,哪有什么大事!
他心道难得在这繁华锦绣里遇上一场大雪,何妨快活半日?
去他娘的狗屁要事!
苏绾绾和虞庆之迈步走上台阶,两双脚在台阶的薄雪上留下两行印子。
门上一看是静安王来了,一个家丁连忙开门,另一个忙着往里走要去报信。
“站住。”虞庆之气定神闲地走过他眼前,“不必通报。”
没来得一地莹白,先叫他们给踩坏了。
他低头悄悄去看苏绾绾,见她眼睛弯弯,两颊上飞着一片薄红。
上辈子下雪的时候,她常来找自己。
可十年间,不,应该说是一辈子,他都没有陪她看过一次雪。
他朝若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只可惜那一世,他们没有在雪里同走过一次,也没有等来白头。
丞相病愈不久,家里刚出了丧,倒是清净得很。
他们谁也没说话。
就这么同手同脚地淋了一场大雪。
“北山?”虞庆之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颗头颅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墨北山一脸无辜:“今天是王爷约了末将,王爷在哪儿,末将当然要在哪儿。”
虞庆之看他笑嘻嘻的样子恨得牙痒痒:“既然来了,一起去看看丞相吧。”
“那王爷慢走,我去找二小姐了。”苏绾绾说。
虞庆之不等她说出推辞的话,抢先一步道:“待会儿完事来这边找我。”
说完便带着墨北山走了,根本没给她留反驳的时间。
白美芝坐在闺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枝看她闷闷的也不说话,便开解道:“今日下雪,小姐可愿意赏一赏?”
白美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抬头看着她:“绿枝,如果我做了错事,我是说如果……”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绿枝递过去一块手帕,安慰她道:“奴婢也常犯错,小姐不是都给奴婢改正的机会了吗?”
白美芝眼圈红了,她急切地看着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想告诉她不是这样。
“给二小姐请安。”苏绾绾站在帘子外头,没有听见里面主仆二人的对话。
白美芝拿着帕子的手明显僵住了,她整个人都紧张得停住了动作。
眼睛都忘了眨。
“小姐,是苏姑娘来了。”绿枝倒是欢喜,正愁没人陪小姐做伴儿呢。
“请,请她进来吧。”
白美芝走到桌前坐下,正逢绿枝给苏绾绾开门。
冷风带着几片雪花飘进屋里,一沾地就化了。
“这样的天气,苏姑娘怎么来了?”
苏绾绾道:“变了天,怕二小姐咳嗽,过来看看。”
“多谢惦念。”白美芝眼睛眨了眨,会说话似的。
她原先病着,人总是无精打采的。
这会儿身体日渐康复,身上才有了少女该有的灵动俏丽。
苏绾绾上手请脉:“二小姐是大好了。”
脉搏跳动有力,细诊之下竟然非常康健。
这让苏绾绾更加笃定那天在鬼市见到的就是她。
哪有一个人病了二十年,突然半个月之内就变得身强体健?
即便是病都好了,身体也要调理个把月。
她现在身上连一点不足之症都没有,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人在毫无防备之下的回答,通常都是出自实情。
苏绾绾突然问:“我不在的这半个月,二小姐可有出过府?”
白美芝眼神飘了一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