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6章 天定姻缘(1 / 1)纵马昆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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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山莽莽,云雾缭绕,林木重重阻隔。时有狼嚎虎啸隐约传来警告路人此间危险不可妄入。然而当朝阳升起,当山风吹淡云雾吹开枝叶的瞬间若眼力够远,若观察得仔细,便可见山间隐露出人工穿凿的痕迹。

半山腰,林木深处亭台楼阁翩然而出。罩着云雾,清静幽雅似仙境不像人间。

檐牙高啄的玲珑亭中一位锦绣衣裳的女子席地而坐裙摆大大铺展开像是一朵绽放的山茶花。她正在下棋,一个人对着纵横交织而成的棋盘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轻而缓地按下。

旁边跪坐着两名侍女,捧了茶盘伺候。

时而白子占上风时而黑子占上风。下了大半晌棋盘上渐渐排出形状,定睛瞧去赫然是个“姻”字。她一怔,突地不耐起来,拂袖扫乱。

一位老妇人正转步行来,见此,轻轻地叹:“丫头,心情不好吗?”

她闻声回头,露出一张令人惊骇的“脸”。夸张的线条,五彩的涂色加上狰狞的神态,却是一张傩神面具。整张脸掩在后面,只露出如黑子般的瞳仁,幽黢黢的似一潭深水。

老妇人道:“可是为昨夜的预言而烦恼?”

她默然rs;。

老妇人笑了笑,缓道:“我们测天命,自然也要信命。红鸾星动是件好事,何必不开心呢?”

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敛了衣摆起身:“婆婆,我有些饿了,一起用早饭吧。”

老妇人笑叹:“好。”

长裙曳地,自一尘不染的石阶上徐徐滑过,她搀了老妇人,踩着优雅的步子向山间阁楼行去。绕经山间暖泉之时,一道颀长黑影自天跌落,“砰”的一声砸在泉水中,落在她的面前。水花飞溅,打湿她华丽的衣裳。

命运用这种直接得近乎匪夷所思的形式将人送到她面前。

侍女惊慌起来,望着挣扎两下渐渐沉入水中的人,忐忑地问:“阁主,要救吗?”

坠下来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一袭天青色道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心口血肉模糊,怕是受了致命之伤。

她抬手,轻掸去袖口欲坠不坠的一滴水珠:“不救。”

老妇人扯了扯她:“夜光”

她漠然行过,看也不看一眼:“不救!”

老妇人叹口气,摇着头跟了上去。

沿路蜿蜒而前,行至迤逦的楼阁前。但见挑檐的门楼正中刻着秀挺严紧的三个大字夜光阁。

此处正是世人寻不到的夜光阁。此人正是世人口中又尊敬又畏惧的神秘阁主归夜光。

用了早饭,归夜光行入二楼闺阁,拨弄着线条繁复的星盘,似有所思,似无所思。良久,她推开星盘,靠于雕花窗户前,望着远处山泉中浮浮沉沉的男子,“受了重伤,又泡在水里,多久会死呢?一天,三天,五天?”

五天肯定能死了吧,五天都要泡烂了,死挺了。

韶光易逝,五日转瞬即过。

她窥天地之机,测姻缘之数,睹悲欢离合,早已将情字勘破,早已不欲沾染红尘。红鸾星动?傩面具下,一声冷冷的笑,她望一眼泉水中早已不动弹的人,用锦帕擦了手,慢条斯理地吩咐:“捞出来,葬了吧。”

侍女将人捞了出来,却未下葬,而是一径抬入厅堂,搁在她面前,跪下垂首道:“阁主,人还有口气。如何处置?”

归夜光:“扔回去。”

侍女:“”

侍女正要依令而行之际,老妇人拄着龙头拐,微抬了抬手:“先下去吧。”缓缓挪步,她慢声慢语地劝,“天道不可逆,天命不能违,丫头救人吧。”

沉默许久,归夜光自高高的座椅上行下,停在昏迷之人身畔,屈了身,两指拨开青色外裳,察看胸前伤势,却见原本鲜血淋漓好似洞穿般的伤口此刻已凝血结痂,旁侧隐隐长出新生肌肤。瞳子愈发幽深不可测,面具下,她吟出一声奇怪的笑:“原来如此。”

裙摆垂地如花般绽开,她缓缓跪坐下来,小指勾开衣带,将道袍连着中衣尽数剥下:“好,我救。”

二、

朱红的罗帐,暖香的锦被,轻薄的床帏低垂,隐约透出外面清幽淡雅的景物轮廓和秀挺端庄的丰姿丽质。云虚子醒来之时,睁眼见到的便是此等陌生场面。

昏迷前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下意识按向心口,却触到包扎整齐的缠绕的绷带,心知这条命侥幸留下了,轻舒一口气静静地躺好rs;。

帘外女子似有所觉,背对着他,缓缓启唇:“你醒了?”

对方问话,云虚子再不能装聋作哑,只得支着身子坐起来。不料锦被如丝缎般滑落,身前骤凉,他低头一望,顿时囧在当场,只见浑身赤条条不著一物。他向来放浪不羁,不甚将仪礼放在心上,但此刻亦不免尴尬,重又躺下拉了被子盖上:“我的衣服呢?”

“婆婆拿去缝补了。”她淡漠着,“此地不曾来过男子,一时未找到合适衣物,只得让道长委屈两日。”

“算了,也没什么。”他转眼看向帘外,“你救了我?”

她反问:“你认为呢?”

云虚子见这情状,知对方怕是不好相与,亦不多寒暄,于帐内拱了拱手道:“在下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若有用得到之处,在下当全力相助,以报万一。”

帘外人:“什么事情都能答应吗?”

未料对方如此直接,云虚子稍顿。

帘外人又道:“如果要你以身相许呢?”

云虚子:“噗”

帘外人又淡漠了:“开个玩笑。”

云虚子:“”

微风吹,吹得帘外人衣袂翩飞。“云观主怎落得如此狼狈?”

云虚子微诧:“姑娘认得在下?”

“不认得。”

云虚子:“那”

“我蒙的。”

云虚子瀑汗:“”

“心脏受创却能撑下来,世上没几人能做到。清虚观观主是其中之一。”

云虚子向来不谦虚,颔首应道:“那是。”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袖中有清虚观观主的身份令牌。”

云虚子:“”本观主不想跟这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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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背对着他,迎着熹微的阳光,秀挺的身影映在罗帐之上。帘外人徐徐又道:“云观主,我不喜欢被人欠人情。你既到了这里,就留下点什么吧。”

“好,本观主也不喜欢欠人人情。这样吧,我应你两件事以报恩情,如何?”

“如果你做不到呢?”

“将这条命还给你!”

“成交!”轻抚上傩神面具,她似漫不经心道,“对了,刚才忘了跟你说,我并没有救你,只是见你迟迟不死,所以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云虚子:“”

闷闷一声,似笑又不似笑,她道:“云观主是讲信用的人,成交就不能反悔了。”

云虚子:“靠!”

云虚子很郁闷,郁闷得几乎吐血。想往日,只有他坑别人的份儿,如今倒好,处处被人坑rs;。不知该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还是应了那句“出来混早晚要还”?

帘外人侧转身子,敛起曳地的裙摆,于案几旁长跪坐下,纤指轻移,摆出一张古朴繁复的星象图:“云观主,卜卦吗?”

云虚子郁闷:“不卜。”

对方锲而不舍:“测姻缘吗?”

云虚子平生第一次有堵了耳朵的想法:“不测。”

“很准的。”

“不测。”

“免费的。”

“不测。”

“真的不测?”

云虚子很想爬起来走人,但转念想到锦被下赤条条的自己,又躺了回去:“死也不测。”

帘外人竖起了食指:“第一件。”

云虚子几乎吐血:“甲子年庚寅月子时生。”

“俗家名姓。”

云虚子不悦:“云天河。”

“说人话。”

“云洛尘。”

帘外人微侧双目,瞟了他一眼,似尚不信。

云虚子扶额:“就是这个名字。母姓云,父姓洛,单名一个尘字。”

帘外人起了兴趣:“原来云观主不是孤儿。而且随母姓?”

云虚子自暴自弃:“自然不是孤儿。只是出生之后便被送养在道观。另外,在下是私生子,随母姓并不奇怪。”

帘外人兴致更浓:“竟有这等事?倒是不曾听说过。”

云虚子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件了。”

帘外人明白他是故意说一半,引得她好奇,以将完成刚才应允的两件事。但她又岂能遂了他的愿?于是摇头笑了笑,不再问下去。

燃一柱香,写下名姓与生辰八字,再于星象图上勾勾点点,尔后阖上眼睛,掐指测算。

算了一遍,又算了一遍,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半晌,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透过轻薄帘帐,云虚子将这一切看得清楚,戏谑道:“阁主大人测得如何?本观主是不是能左拥右抱娶十八房娇妻美妾?”戴着傩面具,测姻缘很准,又深居山林之中,气场不在他之下,脑中稍一转圜,他亦猜出她的身份。

她转了脸,只留一个侧影:“不知道。”

云虚子不由笑出声:“不让你测,你非得测,这下尴尬了吧。”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测得准,转眼就要自己打脸。

她蓦地回头,凝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测不出。”

笑声戛然而止,云虚子面上的表情顿时精彩异常。他是修道之人,亦通些测算的门道。占卜师测不到的只有自己的命运。

她测不出他的姻缘,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即他的姻缘同她有关。

云虚子这下真的要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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