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后院，天色将明未明时已有侍女候在赵芸娘的屋外。近日精力日渐不济，芸娘忧心自己一睡不起，特意嘱咐侍女在天明前一定要唤醒自己。

“小姐，该起了。”侍女进屋在床边轻声唤道，但连唤几次床上人都没有回应。

“小姐，小姐！”侍女有些心惊，大着胆子推了推赵芸娘，但对方依旧沉睡，没有转醒的迹象。

“快去禀告夫人，小姐出事了！”侍女连退几步，慌忙跑出屋去。

“据说赵小姐看着毫无异样，就像睡着了，但怎么都唤不醒。”翠翠和宁素秋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她本体不起眼，经常找个墙角一蹲就能听到些小道消息。因为好奇赵小姐的经历，今天一早她就把自己种到赵府的花园，谁知就碰上了大事。

“唤不醒不就是最大的异样。”宁素秋匆匆更衣准备出门。“翠翠，备车，我们去赵府。”

见宁素秋着急，翠翠忙拦下她。

“素秋，你去了也见不到赵小姐。遇妖这种事于女子到底不光彩，为了赵小姐的清誉，赵府现在对外称病，不见外人了。”

宁素秋愣了愣，方察觉到自己有些慌了神。她天生灵力，于符咒术法一道天赋极高，隐隐有些自负。昨日她先是没有找到异样，后面留下的符咒也没有保住芸娘，一时感到极为沮丧挫败。

“素秋，你也莫要太担忧。此事赵府虽明面上不欲声张，但私下里已经派人去盐城的昭明观请道士了。”

翠翠将宁素秋拉回房间，接着说道：“昭明观的道士虽然收钱有些黑，但据说都是真材实料，赵小姐不会有事的。等他们来了，我也要避避了。”

“怎么没有去请香山寺的大师看看。”昭明观虽然名声很大，但离平城还有些路途，这来去间平白耽搁了时间。

“素秋你犯傻了，香山寺的大师确实精通佛理，但于术法上并不擅长，很多也就是普通的凡人。况且??”

“况且什么？”宁素秋追问。

翠翠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继续道：“况且我听说之前那几家姑娘都是自香山寺回来后出事的，现在很多人私下里都有些避讳那里。”

“香山寺??”宁素秋喃喃道。

“素秋，别难过，你已经很厉害了。天下妖鬼千奇百怪，你身在闺阁，哪里能面面俱到。”

“翠翠，要是天下的妖精都像你一样，那道士就无需除妖了。”

虽然有翠翠安慰，但宁素秋这一日仍闷闷不乐，对着往日最喜欢的符文都提不起兴趣。

傍晚时分，正院来人。

“小姐，夫人已经备好晚膳，唤您过去呢。”

“走吧，不要让娘久等。”宁素秋懒懒起身，带着翠翠出了院门。

宁府正院，点满灯烛的院落里侍女笑盈盈的来去，一副热闹的场景。但每次来此，宁素秋都能察觉到藏在这番场景下的寂寞。

这是座没有男主人的府邸。

“娘，今日身子可好？”宁素秋进屋，笑着倚到母亲身边。

宁夫人面容秀美，难辨年岁。笑起时梨涡乍现，温柔可亲。

“我这身子时好时坏，也就这样了。”宁夫人搂过女儿，不甚在意。她生产时伤了身子，这些年时常卧病在床。但病弱并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弱质纤纤，更添风韵。

“娘还是要好生将养，不成咱们就换个方子，总能调养好。”宁素秋在母亲怀里娇声道。

宁夫人笑了笑，说起另一件事。

“就要到你爹爹的忌日了，你收拾一下随我去香山寺住几日，给他诵经祈福。”说完神色有些黯然。

“香山寺??”宁素秋欲言又止。

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也听到那些传言了？但我在香山寺里给你爹爹点了长明灯，这日子总要去看看他。”

“那我陪娘亲同去。”母亲心意已决，宁素秋也不多言。她原本也想去那香山寺的后山看看，说不定可以帮到芸娘。

几日后，宁府的车架徐徐向香山寺而去。

宁府是香山寺的大香客，长年供奉不断，每年此时宁夫人都要来寺里祈福祭奠亡夫。宁府一行傍晚到达时早有知客僧在山门外等候。

“夫人，房舍都已收拾好，请随贫僧来。”僧人合十行礼，在前领路。

寺内有精舍专供女客留宿，干净整洁，布置简单却颇有禅意。

“方丈正在给弟子上晚课，请夫人见谅。一路劳顿，夫人可先歇息，明日祭奠事宜已安排妥当，请夫人放心。”将一行人安置好，知客僧行礼告退。

“素秋，你回房歇着吧，我也累了。”舟车劳顿，宁夫人身体本就虚弱，在侍女服侍下卸了钗环，准备去歇息。

“那我回去了，娘你好生休息。”

“素秋，最近不太平，你一个小孩子家，晚上在房里待着，莫要乱走。”离开前宁夫人不放心的叮嘱。

“我知道的，娘你放心。”

在宁夫人的房外设了保护的符咒，宁素秋带着侍女回房。

“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再唤你。”将侍女留在屋外，宁素秋独自进屋。

她这次出行没有带着翠翠，这香山寺的僧人虽不通法术，但到底佛门重地，精怪还是不要进来为好。

宁素秋简单洗漱后，早早上榻。她虽自持能力，但也非任性妄为之辈。山中情况莫测，夜晚又是精怪活跃之时，哪怕娘亲没有叮嘱，她也不会晚上出门探查，一切还等白日再见机行事。

这晚宁素秋睡的并不安稳，她既记挂芸娘的情况，又担忧山中那未知的精怪，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山间露重，山雾起的无声无息，迅速弥漫开来，整个香山寺都被笼罩在雾气里。

宁素秋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芸娘的声音，醒来发现已是深夜。

几缕月光艰难的穿过厚重的乌云洒向门前，丝丝雾气透过门窗的缝隙渗进了屋内，身上缠绕着湿冷的气息，如附骨之疽令人不快。

芸娘的声音又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宁素秋握了握拳，不再犹豫走上前拉开了房门。

门外是白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