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和船家交代一声。”店家上前和一名船工低声交谈几句后，船工上前来引路。

“小公子，我与这船家相熟，已托他们多多照顾，望一路顺利。”店家拱手作别。

宁素秋带着翠翠道谢还礼，跟着船工上了船。

船高三丈，分上中下三层。一层是通铺，条件简陋，人员嘈杂。二三层为厢房，环境舒适安静不少。

船工领着二人来到二层最左侧的房间，房内布置齐全，在旅途中算是不错的落脚点。

“二位可在此歇息，水路到洛城要走上六日，途中餐食到点会有人送来，若有其他的需要可随时吩咐。”船工此前一路沉默，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开了。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这房间不错呀。”二人都颇为满意。

翠翠第一次乘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按耐不住好奇跑出去要四处看看。

“翠翠，船上人多眼杂，你随意看看就好，不要生事。”宁素秋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啦。”翠翠摆摆手，话音未落就不见了人影。

宁素秋好笑的摇摇头。“一颗草还这么爱动。”

脚下震动，客船离岸，渡口的喧闹逐渐远去。

宁素秋走出房门，扑面而来的江风还带着几分寒意。船行江中，水面烟波浩淼，岸边人烟渐稀，山峦起伏绵延至远方。

她倚在二楼的船舷上看着两岸的山水风光，视线中忽然闯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一楼甲板上孩童嬉闹，男人们聚众闲谈，人声嘈杂。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独自坐在角落捧着一本书，不时掩卷沉思。

宁素秋觉得有趣，不禁多看了几眼。书生似察觉，抬头时四目相对。

男子眸光清正，虽衣衫陈旧但身姿挺拔，倒有种雪压孤松的气质。

宁素秋向对方点头致意笑了笑，没看对方反应转身回房。

时至傍晚，翠翠贪玩仍在船上游荡，宁素秋无奈出门寻她。

刚下到甲板，就看到她坐在那书生身旁，双手托腮聚精会神的听对方讲着什么。

“阿崔。”翠翠小厮打扮，宁素秋走过去唤她的化名。

“啊，公子。”翠翠转头看到宁素秋，笑着站起身，指着书生说道：“这是陆公子，他正在游学，去过很多地方，也要去洛城呢。”

书生似认出宁素秋，起身和她见礼。

“在下陆岳，安阳郡人。在下见阿崔虽是小厮，也有向学之心，不自觉多说了些，望公子勿要见怪。”

宁素秋意外的看了眼翠翠，没想到有一日她会和向学之心有关系。

“陆公子客气了，在下宁秋，平城人。阿崔虽名为小厮，但自小家人都颇为放纵，若是他打扰到公子，还请多包涵。”

二人互通姓名交谈片刻，她便觉话不投机。

宁素秋出身商人之家，虽自小也是通读诗书，但她向来沉迷符文异术，对经史子集不感兴趣，对天下大势、朝堂家国更是未有涉猎。而陆岳虽出身贫寒，但有幸拜大儒为师，精通典籍。更兼游历天下，博闻广识，志在朝堂。

宁素秋自觉无趣，片刻后便带着翠翠告辞离开，陆岳亦未挽留。

“翠翠，那陆公子和你说了什么，让你都有了向学之心？”回房后，宁素秋好奇的问道。

翠翠想了想道：“我只是觉得他讲那些的样子很特别。”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眼里含着光的样子，陆公子谈起诸子典籍、圣人教化的时候让她这个妖精都有些向往那天下大治的模样。

宁素秋点了点翠翠的脸颊笑道：“你可别是思凡了。那陆公子不是坏人，但他胸怀大志，和我们不同。今日他定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翠翠颇有些不服：“陆公子才不会如此。今日他对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都很是耐心，说了那么多，跟那些自持身份的读书人大为不同。”

宁素秋对翠翠这幅模样颇感兴趣，这颗草向来有些没心没肺，这般维护一个人的样子倒是少见。

接下来数日，翠翠常跑去找陆生，对方倒真颇有耐心，让宁素秋啧啧称奇。

从渡口出发的第四日，众人即将靠近传言中有水鬼出没的乌石滩，船上的氛围渐渐紧张起来。

乌石滩，萩江水路在此突然收窄，江下暗礁遍布，只有经验丰富的船工才能安然渡过。

“素秋，这里不会真的有水鬼吧？”两岸高耸的山崖遮住了天光，船只在湍急的水流中颠簸，翠翠颇为不安。

“你是妖精，还怕水鬼吗？”宁素秋也有些担心。“今晚我们还是警醒些好。”

凌晨时分，二人已昏昏欲睡。宁素秋隐约听到门栓被撬动的声音，随即有几个脚步声正在靠近。

她猛然惊醒，看到几个陌生的人影拿着麻绳等物，离她们歇息的床榻仅有一步之遥。

“翠翠！”宁素秋见来者不善，情急之下结了一个攻击的法印打了过去。

房间里凭空升起一道劲风，几个人影被冲击的连连后退。其中一人退至窗边，借着月光，翠翠认出竟是一个船工。

那几人见事情败露，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多话，一齐拔刀冲了上来。

房间狭小，宁素秋法术施展不开。她索性破窗而出，翻身落在一楼甲板，翠翠紧随其后。

二楼传来一声呼哨，几名船工手持短刀从底舱冲了上来，将宁素秋和翠翠团团围住。

此刻，宁素秋也算明白自己这是遇到黑船了。

“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水鬼，不过是你们这些匪徒转移视线的手段。”宁素秋恨恨道。

船工中走出一人，皮肤黝黑，肌肉虬结。

“原本想让你和那几位客人一样走的体面点，哪想到迷药似乎没有起作用，这就怨不得我们了。”他一挥手，船工们一拥而上。

宁素秋的法术虽凌厉，但到底与人交手经验不足。更兼对方人多势众，个个是亡命之徒，二人渐渐有些不济。

“翠翠小心。”一船工趁翠翠不备，绕到她身后一刀横劈过去。

宁素秋此刻自顾不暇，心急如焚。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包裹掷来打偏了船工的刀。一人自舱下阴影里冲出，拉着翠翠躲过一劫，正是陆岳。

翠翠惊讶的看着书生，还未及道谢，发现三人已被水匪们逼至角落，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