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光明精灵是的,没错,虽然除了黑白,无法分辨任何颜色,但他们的长相、气度明明白白彰显着他们就是高人一等的光明精灵簇拥着一个秀美的少年,出现在面前。
少年秀美,脸上却有悍然之气,眼神好奇,却也凛然,打量着倒卧在草丛中的暗者,不动声色。
关键是,借着暗者的眼,我分明看到这个精灵少年的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浅色的戒指。
光明精灵,众人拥戴,中指上的戒指。
我虽然没见过此人,但,水泽的仙女姑姑在写给小葵的信上已经描述得甚是详细,我还猜不出这人是谁吗?
他当然就是萤族光明精灵的王信!
不过,这是时光倒流、回到从前的那个信,瞧,他背上的两枚翅膀还安然无恙地在那儿长着呢!
我有一瞬间很是激动,我竟然比任何一个人都先见到了精灵信,虽然是在时光倒流的情境下。
我倒要看看,真正的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值不值得仙女姑姑如此倾心以待。
我将自己隐入了暗者的意识深处,冷静地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暗者的心脏一阵紧缩天哪,我竟然能够对他的恐惧感同身受!
我的心中是有些鄙夷的:何至于此?吓成这样?我堂堂美意竟然莫名变身成这般窝囊的一个黑暗精灵!
“我我我”暗者连说三个“我”,却根本无法利索说完一句话,我感受到他浑身哆嗦、心擂如鼓。
众光明精灵看着暗者的这个熊样,诧异隐去,脸上尽是厌恶鄙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从哪个黑暗地底爬出来的龌龊东西!”一个光明者口中不屑,抬脚踢了过来。
暗者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顺着力道就飞了出去从未见过这般逆来顺受的家伙!
“哈哈,莫不是想趁机逃跑?”又一个光明者口中嬉笑,翅膀一展,朝暗者飞了过去,伸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说过,我能对暗者的恐惧感同身受,现在我发现,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晕眩。
将暗者提起的光明者臂力惊人,扬手一抛,暗者就像一道绝望的弧线,被投掷了出去砰!落入了另一个光明者的手里。
接下来,我陪伴着暗者,经历了十六年来我从未经历过的一件事情带旋转的羞辱。
本就是黑白黯淡的世界,再涌入了恐惧、羞愤、耻辱和无休无止,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美意,还是暗者,反正真的很想杀人。
我甚至有一刻突然想到:如果这些羞辱在先,我还会不会奋不顾身带着两个光明精灵历尽千辛万苦潜入精灵古国为他们出头?
会吗?
会吗??
我已经晕的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就在一群光明者将暗者肆意取笑羞辱的当口,那贵气凛然的精灵之王在干什么呢?
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暗者身上了。
他殷殷地眺望着远处的某个地方,脸上有掩不住的淡淡笑意。
他笑什么呢?
看不到这毫无招架之力的暗者已经快被他们搞死了吗?!
哦,他看不到。
“王,怎么处理?”有光明者在向精灵信请示。
“扔一边去,别让老师看到。”精灵信说,中间顿了一下。
老师。
老师?
难道是
光明者得令,没有丝毫犹豫,扬手一抛,暗者再次飞了出去,暗者的身体,带着我的灵魂。
暗者的心脏几乎都已经停跳了,但我还是有意识的啊,尚算冷静,我能感觉到的就是:不知方向,持续飞行,久不落地。
终于听到“砰”的一声,暗者落了地,确切说,是落了水。
我隐隐听到一声恼怒的咒骂:“你们长不长眼睛!看看扔到哪里去了?!”
水里。
确实是水里。
暗者在水中不知深浅,奋力挣扎。
我知道,但帮不上忙,幸好水并不深。
眼前人影晃过,一个女子从水中冉冉升起。
我看到了她的翅膀!
是个精灵女子!
看着她潇洒地扇着翅膀,水珠滑过她的羽毛,成串落下,简直是个精灵中的精灵,仙女中的仙女,令人叹息!
她是谁?
还用问吗?
精灵之王信的老师是谁?
未来的精灵之王又是谁?
当然就是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光明精灵羽啊!
我替暗者低头看看自己,狼狈地半掩在水里,丢人现眼。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如今闯入光明者的领地,又陷身于中光明者中,只怕性命难保!
只见众光明精灵正要上前,被精灵信发出的一声冷哼给制止了,不仅不进,反倒后退些。看来大家都知道信对自己的这位老师甚是高看敬重。
“又闲来无事胡闹了!”精灵羽脸色一沉,毫不客气。
“是是有人来报,说是有几个不知好歹的暗者偷偷摸摸闯了进来,学生担心扰了老师清修,特来看看”精灵信语气恭顺,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精灵羽,脸上尽是欢喜的神情。
“真真是个好学生!”精灵羽啐道,并不领情,转头看看水中的暗者,蹙眉道:“是他吗?”
“不只这一个,”精灵信回答:“还有两个,已经大概知道踪迹了。”
暗者仰头,望着俏立在水面上、扑闪着翅膀的精灵羽,仿佛像看着一个天神。
我的灵魂隐在暗者的心底深处,不动声色,亦不喧宾夺主,冷静地旁观着暗者的反应。
首先,他很羞愧,自惭形秽。
然后,他心中充满了艳羡,他贪婪地注视着、羡慕着眼前的一切。
最后,他在憎恨他在恨他自己,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暗者最隐蔽的心图:他恨自己同样是萤族,同样是精灵,为什么他只能当一个龌龊的、肮脏的、丑陋的黑暗精灵!
与此同时,精灵羽也若有所思地俯视着水中浮沉的暗者,突然她轻叹一声,低语道:“将光明者和暗者割裂,彼此敌视,势同水火,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毕竟仍属同宗”
“老师!”精灵信打断对方,提高了声音,“老师一向聪慧远识,怎么在这个问题上糊涂起来?在我萤族的历史上,只要对他暗者稍有松懈、体恤垂怜,他们便起了反心,恨不能灭我光明者而后快!血泪教训,比比皆是,老师难道统统都忘了?暗者即是暗者,空有翅膀,无法飞翔,不过摆设空有眼珠,不辨色彩,灰白黯淡。纵使将这绚烂的天下拱手相让,他们还不是成日掩埋在泥土里,不见天日!这世间再美,他们看得到吗?体会得到吗?分辨得出吗?不过是暴殄天物”
“你们回去吧!”精灵羽突然打断精灵信的话,简洁有力,毋庸置疑。
“好!”精灵信不再争辩,指着水中的暗者,问:“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你是王,怎么处理,当然由你来决定。”精灵羽面无表情。
精灵信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水中的暗者一眼果然是鄙夷厌恶到了极点!,他只是看着羽的脸,在努力揣摩对方的心意。
“算了,一个小小暗者,成不了气候,我不想因为他惹得老师不高兴,一切由老师做主”精灵信何等嚣张之人,在他仰慕的人面前,收敛了他的气焰。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纷争令人疲倦。内斗已是这般锋芒不让,若有一日,外敌来侵,天地风云突变,我萤族若仍这般分崩离析,只怕会不战自败了。”精灵羽的声音听上去很冷。
“老师多虑了。”精灵信的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重重点头,转身离去,甚至没有一句道别。众光明者连忙跟上,无人言语。
“唉”精灵羽愣了半晌,长叹一声,低头看着水中沉而不溺的暗者,低声道:“你去吧,顺水而下,有一个渠口,有光明者把守,你若能脱身,那是是你的造化,若是”
暗者心中激荡,嘴唇翕动,说不出话,忙不迭点头,不留神又呛了一口水,身子一个放松,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我冷静地埋伏在暗者的心底,到这一刻,我仍然不知道是谁将我带入了这个局?将我和一个怯懦的黑暗精灵捆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无法挣脱这具暗者的驱壳,只能随着他一起漂流而下。
“咚!”暗者的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不等反应过来,一根木棍在水中一沉,拦腰一截,将暗者从水中挑了起来,然后一个甩摆,重重扔在地上。
我去!
这是干什么呢?
要人命吗?
暗者睁开了眼,这下我也看清楚了,三四个光明精灵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手里握了一根大木棍。
“真是不知好歹!”一个光明者恼怒地嚷嚷着。
“什么东西!惹得王不开心,还得罪了王最敬重的老师,真是该死!”另一个也气得不轻。
“王的老师放了你,我们可没这么说!”第三个的声音。
第四个没有动静,因为他在挖掘,顾不上说话。
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暗者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不知是哪个光明者的手,擒着一团泥巴直接就糊进了暗者的嘴里,抹了两下,又顺手将泥巴抿进了暗者的鼻孔里。
窒息的感觉即刻传导给了我。
他们要杀了暗者。
“看看他这恶心样儿,也配跟我们光明者同称萤族”借着暗者的耳朵,我听到断续的声音。
“通!”暗者被提起来又扔下去一定是被扔进了某一个光明者挖好的坑里了。
暗者蹬手蹬腿,奋力挣扎,有人冲上来按住了他的手脚,“哗!哗!”沉重而潮湿的东西一下下堆积在了暗者的身上。
我在黑暗的窒息中,与暗者一道儿,听着头顶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虽然王没让咱们这么做总归要让王出了这口恶气咱们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个家伙埋在这里”
“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本就是窝憋在土里的命,刚好归于尘土”
声音越来越低,淡了下去,黑暗终于合上了它的最后一丝缝隙。
我卑微地隐藏在暗者的心底深处,等待着某种判决来临此刻,我的头脑异常清醒:暗者,只是一个载体,这所有的一切,是为我,美意,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