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不算深。

太阳退去，月亮高升。

深邃的夜空被璀璨的群星所点缀，即便是有乌云遮掩，依旧从中透射出清冷的光来。

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盏盏亮起，疾驰的车辆川流不息，来往的行人们面色匆匆，急着回到温暖的家里。

2017年7月17日。

除去苏诚外，整个地球上没有人知道，这群来自乌兰巴托的凶手们，最初只是想回到自己的故乡自首。

夜风冰冷，让苏诚打了个寒噤。

“诚，咱俩这是去哪啊？”

张嘉庆越走越迷糊。

两人离江城八中越来越远，同样的，离平日里最常去的网咖也越来越远。

“去公安局。”

苏诚语调平缓。

“…诚，网恋被诈骗的立案标准…”张嘉庆欲言又止，他很想告诉苏诚，后者网恋被诈骗的那点钱好像不够民警立案调查的。

“不是那件事。”

苏诚走在张嘉庆的身前，步伐沉稳，双手却止不住的在颤抖：“你跟我来就是了。”

江城屠杀案的凶手们战斗力并不强，起码在他们掏出枪械前来并不强。

苏诚和张嘉庆两人，如果在道路上遇到江城屠杀案的凶手，以有心算无心的话，甚至能够突然制服他们。

因为江城屠杀案的凶手，是群老头子。

这也是苏诚带上张嘉庆的原因，他怕自己会在路上遇到那群凶手。

江城公安局。

值班民警听到脚步声，把桌上的手机收起来，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苏诚和胡嘉庆两人，微微皱起眉头。

未成年，公安局。

虽说作为值班民警，他任何时候都做好了面对案件的准备，可在涉及到未成年人的情况下，任何案件都会变得棘手起来。

“我要报警。”

苏诚站在值班民警面前。

“你说，我在记。”

值班民警拿起笔。

“乌兰巴托凶杀案的犯罪团伙，已经通过国际列车返回黑省，其中犯罪团伙共有三人，分别是首脑黄云鹤、成员李过山、成员李过海。”

苏诚语速平缓。

“其中，犯罪团伙首脑黄云鹤手上有两条人命、成员李过山手上有两条人命、成员李过海手上有一条人命；”

“此时，应该已经踏入了江城。”

值班民警皱起眉头。

“我说小同志，这里不是你写小说的地方，想发表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可以去。”

荒谬。

这是值班民警听完苏诚说的话，内心涌现出的最危险直观的想法。

且不说苏诚口中的国际逃犯是否真实存在，就算是真实存在，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值班民警并不相信苏诚的话。

“你叫刘高余，四十六岁，家住舒馨茗苑六号楼四单元，具体在几零几我就不多说了；你的直系领导叫杜怀东，五十二岁，老刑警，平日里爱吹牛、喝酒和打斗地主。”

苏诚直视着刘高余的双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我刚刚踏入公安局的时候，你还在和杜怀东打斗地主。”

“我说的对吗？”

无需刘高余点头承认，他的表情已经证明了，苏诚所说的信息全部属实。

这些信息，是苏诚后来才知道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刘高余极为惊讶，但情绪很快恢复平静：“听着，小同志，我不管你的信息是从哪得来的，但请不要将这些信息用于违法犯罪，明白吗？”

苏诚笑笑。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哈哈，那你成功了。”

刘高余起身，拿起桌下的手机，欢乐斗地主的声音在切换界面的瞬间消失。

“喂？老杜，不打了。”

“你要三等功不要？”

胡嘉庆瞪大双眼，说不出话。

……………

……………

夜深人静。

这里是江城的老旧城区，都是些破落的平房，居住者们也大多垂垂老矣，只有少数几户壮年人家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还居住在这里。

路灯时亮时不亮。

尽是寂静。

“老二，老三，咱们回来了。”

黄云鹤叼起根烟，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他双鬓花白、疲惫不堪的面孔。

“落叶归根。”

李过山穿着肮脏的白背心，看上去就和工地上已经工作了许久的砖工差不多。

李过海的肩上扛着土炸药，默默地跟在黄云鹤和李过山的身后，沉闷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个老年人组合。

最年轻的李过山，也已经有了五十八岁的高龄，再过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纪。

“等，咱们再回祖坟烧点纸。”黄云鹤用力吸了口烟，顿了顿继续道：“回河南乡，大河村，九组，再给祖宗烧点纸钱。”

“咱们就去自首。”

“咳…咳咳！”

寂静的街道，黄云鹤的咳嗽声异常响亮。

“今晚先借宿（su）一宿（xiu）吧。”

黄云鹤掐灭烟头。

不远处，有几户人家的灯还亮着。

“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李过山谨慎道。

“我们在国内又没犯罪，谁会认得我们？”黄云鹤洒脱道：“最难过的边境已经过了，老二，放轻松点。”

说罢，黄云鹤朝着远处的人家走去。

“咚咚咚。”

铁皮大门被敲响了。

屋子里很快传出了起身的声音，有个跛脚的身影从里屋走出来，打开了最外面的铁皮大门。

“你们是…”

跛脚男人愣了愣。

“老乡，我们在外打工，被人骗了钱，只剩下几张车票，实在是没有住的地方了。”

黄云鹤苦笑道。

“所以，今晚能不能借个宿…”

“我们兄弟几个睡外面的仓库就行了，不会偷东西，我们把身份证压给你，成不成？”

如果是苏诚在这里，就算是他想尽所有的办法，都要拒绝黄云鹤他们的请求。

“行，那你们进来吧。”

苏父跛着脚。

东北人的热情好客，不是随便说说。

“谢谢了，实在谢谢了。”

黄云鹤挤出笑容。

“…据乌兰巴托警方报道，凶杀案的犯罪团伙已经从蒙古境内出逃…”

屋子内的电视里，新闻联播正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