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昀卿似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轻声吩咐下人上茶。
闵纯面露疑惑,问道:“何出此言?皇上不是说了让卫少傅静心休养吗?”
“皇上也说——”
“天师”卫昀卿立即出声打断,随后又放缓了语气,“这次府上新采买的罗汉沉香,鲜醇高爽,果香清甜。上次你来我府上喝不习惯毛尖,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谈僖伶心中疑惑卫昀卿为何出言打断,不过面色不显,“那就谢谢卫少傅了。”
闵纯起初还等着谈僖伶把话说完,听她如此说后也道:“那咱们今日就只管品茶不谈事情。”
罗汉沉香算是乌龙茶里回味最甘甜的一种了,谈僖伶喝着倒觉得挺润口,忍不住添了一杯。
担心卫昀卿休息不够,谈僖伶伶准备告辞好让他睡会儿。本以为闵纯也会一同离开,却见他安然坐在椅上,无意起身。
“天师先走吧,回去后也要注意休息。”卫昀卿开口道。
“卫少傅更要如此。”
卫昀卿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声道:“自然。”
明明眼下一片青灰,已经非常疲惫,谈僖伶想不到他还要和闵纯说些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开口道:“闵侍郎,不如你和我一同离开吧。”
闵纯解释道:“有些小事还需要和卫兄聊聊。”
“你先回去吧。”
不知为什么,谈僖伶感觉卫昀卿温润的目光下有一分惆怅,似乎是在挽留但又在下一秒传达着宽慰。
想些什么?谈僖伶摇摇头,上了轿。
闵纯走后,卫昀卿坐在床上看书。他自醒来后就让下人不再守夜随侍,也只有韩佑知道他真正的情况:他其实在第二日就醒了,身上的伤虽愈合得慢但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忍耐力,尚能独立活动。
但是韩佑知道,大人的疲惫和憔悴不是装出来的。
“大人,夜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想了想,他又添上一句,“您不是也答应天师大人要多注意休息吗?”
卫昀卿分神瞥了他一眼,“她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韩佑拱了拱鼻子,“没有。我是怕您现在不养好精神没办法应付后面的事。”
卫昀卿淡淡道:“放心,后面多得是睡觉的时候。”
见大人说得轻松,韩佑却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之前大太监名义上是代表皇帝看望他,实际上是在旁敲侧击地盘问他。那大太监叫朱庾,朱圜总管的亲戚,是个难缠的家伙。
朱庾问他为何不去太学偏要走相反方向,卫昀卿倒是坦然说自己是打算将赵笳意送回去,毕竟别人找他办事不能真赖给天师。
但当说到那张字条时,韩佑手心都直冒汗。当时大人收到字条用烛火点着后便匆匆离开,没想到纸条竟未燃尽还被细作偷走了。
自家主子就算有通天本事也猜不到纸条上还剩多少字。而那朱庾也是拿这做文章,暗指卫昀卿和贼人有染。
而卫昀卿被他这样说倒也不生气,一口咬定从未见过什么纸条,不然就拿出来给他看看。朱庾听了也是没话说,接着就回禀皇帝了。
其实卫昀卿并不担心那张纸条。若还剩有关键内容,皇帝早就来办他了。
想想从入仕起,皇帝是他的伯乐也是他全力辅佐的人,最终一个稳坐龙椅,一个升官进爵。而他自认为通晓与帝王相伴的方法,终究被皇上处处疑心。不过,他并没有不甘的情绪,只因他本就不是什么肱骨贤臣。
想到这里,卫昀卿忍不住冷笑。看吧,兰翊就是个忠臣,被皇上一步步削去羽翼仍在跪谢龙恩,恐怕最后会死的和他父亲一样凄惨。
卫昀卿遭皇帝疑心时,赵文岐也不好过。他是老臣,一些小的贪污皇上都是不过问的。这次皇帝却直接留他喝茶,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自己辞官。
赵文岐知道主动辞官更能打消皇帝的顾虑,可他还有一件事要完成……
忧虑之中,赵文岐决定提早将小孙女嫁过去。皇帝指婚时只说自己挑个吉日,赵文岐便做主告诉闵纯速速准备。闵纯家里人原来都是普通百姓,也不敢议论,便将成婚的六礼尽快办了。
赵笳意虽中意闵纯,心里也疑心祖父为何如此急躁,她甚至都还没有成年。没来由的,赵笳意感到不安起来。
不过闵纯确实是个体贴的丈夫,时不时宽慰她,每天都会给她带些小东西,显然是个心思落到实处的人。赵笳意也就渐渐地放下心来,好好做一个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