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谈僖伶猛地睁开双眼。
周围依旧是熟悉的布置,果然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偏偏还是勾起了她的回忆。
夜里还留着烛火,谈僖伶默默消化完情绪后感觉口干舌燥,刚穿好外衣正要下床便听见窗边有异响。
如今苦生忙着自己的事也没再守夜了。
谈僖伶估摸着大概是那个黑衣人,稳声道:“何不正大光明见人?”
“吱呀”一声,那蒙面人纵身一跃,却只靠着窗子不着急说话。
“找我何事?”
蒙面人随手拨动着桌上的香炉,答非所问:“皇帝没给你赐些名贵的香片吗?”
卫昀卿给她的白石虽然做工粗糙但有着自然的清香,她如今一贯点的这种。
蒙面人姿态随意地将桌上的一杯茶水倒进那香壶里,壶口立即升起一缕白色的烟雾。
“这种便宜香用不得。”
虽然对于他这种随意处分他人财产的行为很愤怒,谈僖伶在实力面前仍选择“宽以待人”——她只是略微别过头,面色不虞。
那蒙面人状似打量房间四周,实际上偷瞄了她多次,最后才放心地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谈僖伶差点以为他是在确认自己衣裳是否穿戴整齐。
呵,装什么装。都夜闯民居了,加上上次还敢偷亲她,这个人绝对是个无耻流氓!
“听说之后便见不到你了?”蒙面人的声音一如从前的沙哑难听。
想来他也听到了朝中消息。
“我还正愁找不到你。”谈僖伶端正地坐在床上,虽需仰视对方,面上看着却是气定神闲(装的)。
“你说过只要我不说出去,没有人会伤害我。所以上次为什么你们的人还要置我于死地?”
“你应该知道,你本来可以脱身的。”
意思是她因为救下赵笳意而连累自己,这不赖他。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虽然仍是毫无起伏,谈僖伶听着却有一丝责备的意味在里面。
蒙面人转而又问:“你想知道卫昀卿在干什么吗?”
连卫昀卿也在这群人的监视之下?怎么原小说从来没提及过呢?
谈僖伶淡淡道:“并不。”
蒙面人却是锲而不舍道:“他正想着如何在你走后重新获得皇帝的信任。”
果然这奸贼本性难改!
谈僖伶虽在心里大骂,嘴上仍是淡淡说道:“我管他如何?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
既然都在朝前许下了承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反悔。
那蒙面人将她神态上的任何微小变化都收入眼底,顿了一会儿才说话:“知道了。”
说完他便从窗子里跳出去,和黑夜融为一体。
所以这人来见她干什么?谈僖伶此刻一头雾水。
三日后。
明日就要奔赴南水,谈僖伶仍在忙着准备行李。这一来一回至少也有两个月,谈僖伶唯恐自己少带了什么。直到风栖给她通报消息时她才堪堪清点完东西。
“大人,闵侍郎夫人和左府徐小姐请见。”
徐乐晞竟也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吧。”
赵笳意刚进门便欢快地奔向谈僖伶,“好久没见到您啦!”
谈僖伶唯恐她出什么意外,迅速按住她的双肩:“才头三个月,怎可随意跑动?”
赵笳意吐了吐舌头,说道:“闵纯说的吗?我叫他不要说,本打算亲自告诉您的,哼!”
赵笳意生气时脸鼓鼓的,活像一只小河豚,看着颇为可爱。谈僖伶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笑。偏头时她才发现徐乐晞正站在门边无声地看着他们。
“徐小姐。”
徐乐晞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待三人坐下后,赵笳意便忍不住道:“您这次去了南水,回来后告诉我沿途有哪些有意思的事。可惜我如今有了身孕,不然我定是要跟着你去的。”
真是像个孩子说话。也罢,这说明闵纯很宠她。
“这可不是玩乐之事,天师此去要保重身体。”
徐乐晞说话有种很神奇的力量,轻言细语间却载着极重的分量。
后面多是赵笳意说话,谈僖伶听着。一个多时辰后,便有闵纯那边的人来催。
“哎呀,烦死了!如今他总喜欢管着我。”赵笳意双手绞着手帕子,嗔怒道。
谈僖伶也不愿她劳累太久,便道:“闵侍郎也是要你多休息,他也不是管你而是记挂你。你如今怀有身孕更要注意休息。”
赵笳意轻轻拉住谈僖伶的衣袖,“可是以后就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了啊。”
谈僖伶被小姑娘这样摇着衣袖竟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随她去吧。
“赵姐姐嫁入夫家自然不可如从前一般随性而为。”徐乐晞对着赵笳意温和地笑了笑,“不知姐姐今天多留一个时辰,以后闵侍郎是否还会放心姐姐进宫。”
徐乐晞语气柔和却有着一股含而不露的威严在里面。赵笳意并不害怕天师,却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犯怵。
“那……那天师,我走了,您回来时我再来看您。”
谈僖伶笑着目送她离开,随后又叫所有侍女太监退下。
“你讲话倒是极为管用。”
徐乐晞摇了摇头,随即认真地看着谈僖伶的脸,“我知道你现在也是劝不听的。”
谈僖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不用为我担心,毕竟我对这段剧情有数。”
徐乐晞将椅子拉近,一手牵住她的手:“那你也一定知道南水不久将会爆发鼠疫。”
徐乐晞的手温温软软的,不像她的,常年凉凉。
谈僖伶反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咱们新冠疫情都可以挺过来还怕鼠疫?放心,我都做好了准备。”
徐乐晞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笑了笑,从袖子里给她拿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
“拿着,没准儿有用。小心别伤到自己。”
谈僖伶拔开刀鞘,手上掂了掂。
徐乐晞在她试刀的功夫正一眼不错地看着她,谈僖伶若是抬头便能发现对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谢了。”
再说话时,徐乐晞仍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她的笑容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挂念与郁色。
“那就祝你此行顺顺利利,一定平安回京。”
相反,她的语气很乐观。无为在歧路,二人共沾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