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大家还在吃饭,吃着吃着就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村子里是不可能养马的,所以是有外人进来了,听这细密的“哒哒”声,恐怕来者不算少。
兰翊和谈僖伶最先反应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紧张。谈僖伶心里的焦灼在看见那为首的骑马人时到达了顶峰。
那一队骑马的人大概有二十几个,皆为赛图人。为首的那人戴着面具,只露出了自己的下半张脸。谈僖伶一眼便认出了那戴面具的人——那个当时追捕她还笑得阴恻恻的人。
兰翊没准备躲,他并不认为打不过,自然也就顾不上身边人疯狂地拉扯。谈僖伶见拉了他袖子半天,他都还是一副“老子怕你?”的神情,瞬间大感无力。
在谈僖伶多年的看书经验中,戴面具的反派要么是隐藏大佬,要么是身怀绝技的隐藏大佬。兰翊虽然可以以一敌十,但终究是个没有主角光环的配角。
这边谈僖伶正打算再劝劝,不想一道甜腻的声音从身后发出。
“北国的天师?”
谈僖伶颇不情愿地转过身,却见那戴面具的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人虽为赛图人,大陆语却讲得十分流利:“你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这人神情阴森,声音也像毒蛇一样滑腻阴冷。他见谈僖伶一言不发,转而望向了兰翊,笑意瞬间消失,“你没死就不好了。”
兰翊听他这样说,忍不出发出轻嗤声,下一秒,他猛地掷去一根木筷。木筷似弓箭快速出鞘,猛地飞向马腿,那面具男被迫从惊魂不定的马上跳了下来。
那面具男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恼怒至极,也不愿再多话。
“你是何人?”一个村民问道。
面具男也没动,只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便吐出了一口血。旋即便晕死过去。谈僖伶看着这一幕,心里顿时像在非洲大草原上逃生。
什么剧情?!为什么那人的眼睛还能变成金色竖瞳!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玄幻情节?这不是权谋文吗!
兰翊见状却没多大反应,只是说道:“你是乌鸦?”
面具男想说话却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会儿后才道:“今天便宜你了。回去好好对付你。”
说完,他看向兰翊的眼睛,兰翊本想避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接着就失去了意识。谈僖伶看着全场武力最佳的人倒下,心里已经从非洲大草原跌入了东非大裂谷。
“下一个……是你。”那人阴恻恻地看着她。
谈僖伶也没避,反正不这样还会被别的方式带走。奇怪的是,她和面具男对视了许久,除了看见金色竖瞳有些生理不适外,没感觉身体有丝毫不对劲。
“你……开始了吗?”又过了很久,连村民们都从紧张焦急转向百无聊赖,谈僖伶才问道。
面具男终于低下头,似乎也有些疑惑,下一秒却绽开笑颜道:“北国的天师真是厉害呢。”
额……她刚才不是放弃抵抗状吗?
“没关系,来了南水就是我们的天师了。”面具男笑意加深,谈僖伶都怕他脸要笑僵。
面具男随后向身后的人说了句赛图语,接着后面的两个赛图人就翻身下了马,向谈僖伶走近。谈僖伶瞧着两位壮汉面色不善地靠近,心跳都快了好几分。
“本座自己走!”
“库勒希班。”
面具男讲自己的母语时声音低沉了几分,听着比他讲大陆语时的甜腻嗓音舒服多了。果然,面具男不是个普通角色,他发完话,那俩壮汉转而将兰翊抬了起来。
那面具男从容地上了一匹马,虚伪地笑道:“天师,和我走吧。”
谈僖伶刚想走过去,却感到一股力量拉着自己的衣角,低头才发现是啾啾正死死拉着她。谈僖伶忙想拽下她的手,无奈小丫头十分犟,就是不撒手。
“啾啾,你听话。”等下面具男一不耐烦就完了。
“我记得你们的上一辈和我们立过誓约吧。”
谈僖伶看着站起来的啾啾娘,心里又惊又疑。
面具男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不会伤你们。但不代表你们可以提出别的要求。”
“呵,还记得当初你们的人重伤逃窜之中闯入我们村子,我爹我娘哪一日不是悉心照顾,自己快累倒了都不曾松懈丝毫。”啾啾娘对着面具男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斥责,“那人就是你们的王,在他离开之时,曾说‘我们家有任何需要帮忙之处都可以找他’。这就是你们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真当我们好欺负?”
“小儿无知!”
“今天绝不会让你带任何人走!”
…
一时间,所有村民都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面具男就是一顿痛骂。谈僖伶心里十分感激,只是看着面具男渐渐淡去的笑容又感到惴惴不安。
果然,面具男冷冷地说了一句:“无知小儿?真是会得寸进尺。”
面具男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到病态的脸,连唇色都十分淡,配上小巧的五官,看着像是个不胜柔弱的女子,有一种引人怜惜的破碎美。这就和他身旁的赛图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事实上,这种阴柔的长相和赛图人的特征是十分矛盾的。
“阿勒班吉”面具男淡淡地看着啾啾娘,“用中原的话说,孤乃太子。”
这人竟是下一任南水之王,谈僖伶现在倒有些后怕,忙低声劝着啾啾娘。谁知啾啾娘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冷笑道:“你算什么,也敢称自己太子!”
谈僖伶这边垂头叹气,面具男那边已经摸向了马身束上的弓箭。
“住手!”谈僖伶终于还是忍不住快步走上前,“本座和你回南水。本座身怀通天之术,可以帮助南水一统天下。”
面具男看着马下的天师,眼神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继而又露出了笑,“天师这样选自是好的。不过,要我放过她们的话,还不够。”
谈僖伶心里也没底,只能暗自祈祷鸦青赶快回来,面上仍是冷静道:“本座一人的命可比这全村人都重要。你若不住手,本座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否活着赶到王宫。”
“哈哈”面具男似乎被她逗笑,声音更加甜腻地说道:“天师误会我啦。我的意思是天师不仅要做南水的人,更要做班吉的人。”
谈僖伶闻言问道:“班吉是谁?”
面具男没有回答,只是放肆而轻慢地看着马下的人,接着伸出了手。面具男的手和脸一样惨白,五指修长,像是女人的手。谈僖伶本能地抗拒他,现在却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刚接触,她就被他手上的冰凉震惊住:有的人可能天生体寒,但也不至于像是放入冰窖的铁块一般寒冷吧?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开,却被那只看似纤细实际富有力量的手紧紧握住。
面具男本要将她拉上马,却见她身上突然缠上了一道黑绳。谈僖伶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腰身被一股力量紧紧拉扯,接着就是失重的感觉。落地时,她被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紧紧拥住,还没等她说话,那人就用下巴急促地蹭了蹭她的发顶。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谈僖伶偏过头去,看见了这个她一直等着的人。而这人眼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正焦急地向自己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