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挡路啊！”

童莹骑着车在前面大喊着，把前面的同学都吓了一跳。谈僖伶坐在自行车后座，不禁有些好笑地拉了拉童莹的衣角。

“不用骑这么快。”

“不行啊，不能给帅哥留下迟到的印象！”

谈僖伶不禁扶额笑了笑。为了学弟，她也够拼的。

好不容易到了校外约定的地点，进去前，童莹还略带紧张地理了理头发：“我看起来咋样？”

“绝对斩男。”童莹今天穿着浅黄色的背带裙，扎着小巧的丸子头，看着十分可爱。

闻言，童莹露出一个难得害羞的笑，才挽着她进去。其实学弟比她紧张多了，一见她们，忙红着脸站了起来。

“学姐坐！”

童莹捂嘴笑了笑，一坐下就和两个男生打成一片。这两个男生看着都很阳光帅气，是童莹喜欢的类型。谈僖伶这次也只是陪她，索性在一旁当起了听众。

坐在她对面的男生不由得打量起了这位学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眸子幽深如古井，看人时显得冷漠疏离，让人不敢靠近。都说法学系有个冰美人，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真实情况是，重活一次的谈僖伶稳重了许多，眼里的东西也变得复杂了，再也不会被人轻易影响。

察觉到斜对面男生的打量，童莹露出一个会意的笑，用手肘捅了捅谈僖伶道：“系花，给学弟们说两句呗。”

那男生虽然不好意思，仍然鼓起勇气望着谈僖伶，大眼睛里藏不住情绪。

这样能一眼望穿的人，适合童莹。谈僖伶虚握着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张温柔的脸。

“我先上个洗手间。”

谈僖伶出了餐厅，打算在外面走走，消磨一会儿时间再进去。无奈外面太阳大，可以晒掉人一层皮，她便随便进了个冷饮店。店里，只有一个戴帽子的人正背对着她做东西，里面倒是一个顾客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来杯柠檬水，加冰。”

“没有。”那人答得很快，头也不回。

谈僖伶走到点餐区，却发现连介绍表都没有，扫了一圈也只看见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那随便来杯果茶。”

“这里只有咖啡。”这人的声音听着年龄不大，带着少年的青涩之感。

不过这个声音，谈僖伶倒是有些熟悉。她忍不住将全部的视线放在他身上，只因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听她没动静，便回了头。只这一眼，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鸭舌帽下是一张可以做校园男主的脸，光洁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的眉头轻皱，看人时像是冷睨一般。可当看清来人时，少年冷漠的神情僵住了。

一时间，店里安静地只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

谈僖伶不觉得这是个巧合。这个少年长得和姜苦生一模一样，甚至声音、气质都很相像。

“你——”

“好奇怪。”少年摸着自己的手，面露困惑，“为什么看见你就好了？”

“什么？”谈僖伶小心翼翼地问。

少年看着她，最后还是说道：“以前做过一场梦，后来右手就渐渐没力气，甚至隐隐作痛。但是刚才看见你，就好了。”

苦生当时为了救她，徒手将石墙凿开，右手鲜血淋漓还要握剑杀敌，怎会不痛？

谈僖伶不想在他面前失态，只得压住情绪，淡淡地说：“怎么会看见一个人就好了？”

“因为我梦里见到的人，和你很像。我们见过吗？”

谈僖伶垂下眸，尽量平静地说道：“没见过，但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如果有人听到这段对话，大概会以为这是一种搭讪之词。然而，此时只有二人知道，他和她波澜不惊的眸中都藏着翻涌的情绪。

“没准前世认识。”冷峻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让人移不开半分目光，“我在这做工，你是京大的吧？”

“嗯。”谈僖伶又问：“你还在上学吗？”

“高一，不过成绩很烂，我想以后考警校。”少年越说觉得自己和她像是认识很久一般，自己明明不爱说话，却想在她面前把自己全盘托出。

“很适合你。”谈僖伶打量着他瘦而结实的身型，笑了笑：“你叫什么？”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在一张纸上写了起来，完了又将纸递给了她。

江景生。后面还跟着一串电话号码。

景，日光，带有光明温暖的意味，总算不是孤苦一生了。

她也在那张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是京大19级的，你可以来我们学校玩，我可认识几个服役了的同学哦。”

江景生立即点头，眼里像有星光一般澄澈发亮。临走前，他还给她送了一杯黑咖啡。

在空调房里待久了，再度曝晒在阳光之下，谈僖伶还有点不适应。忽然，手机传来声响，她便接了起来。

“姐姐，这是我的号码。”

一句姐姐，她既想起了苦生，又想起了年少的卫昀卿。

“嗯，我会保存的。”

关掉手机，谈僖伶感觉眼睛酸涩无比。这一次，她会对苦生很好，可是那个世界里的卫昀卿呢？

京城俞梁，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庆幸这个朝代有一对明君贤臣。卫昀卿，或者说年轻的卫丞相，靠着自己的真本事，硬是在腥风血雨的官场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了官场巅峰。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权势滔天的人，年少时也曾与野狗抢食，与乞丐争地盘。无极武馆的旧人更不会想到，当年那个看着温顺谦恭的少年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最后还将整个武馆买断。

无极武馆，卫昀卿仍是一身素衣立在门前，淡漠的神情就像是终年不化的冰雪。若是有人看见，定会被卫相这种冰冷的神情吓住。但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他的眼睛都是无神的，看着与死人无异。

自从她离开，他便将所有情绪都封存了。权力、钱财，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勾起他的任何注意，世人都羡慕他，却不知他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啊，十年了。”这是系统的一抹灵识，从卫昀卿重活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当时谈僖伶身上的力量不受控制，卫昀卿当场毙命，但作为男主的他是不可以死的，系统只能救活了他。重回一世，卫昀卿不敢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害她不能回去的人，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知道真相，她如何会给他取名“长生”？

重生前，系统把一切都告诉给了他：他不过是一本书里的主角，谈僖伶则是意外穿进来的人。书里的人，怎么能企图用缥缈的感情来束缚住真实的人呢？在灵魂游荡时，卫昀卿想通了一切，却也忏悔不已。好在，他还可以重来，只要她的怨念消除，她就能回去。

可是在最后，他还是有些舍不得。他希望谈僖伶把少年卫昀卿当作他，恨也好、爱也罢，只要还念着他。可最后谈僖伶还是释怀了，所以她离开了。而最后，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用余生去回味那一次触摸，小心而克制地和她道别。

再见？明明不可能。他连回头都不敢，回头了，恐怕就再也狠不下心。他那么自私，恨不能将她关起来。放她走，于他并不容易。

“到了书的结尾，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吗？”

卫昀卿知道这一切，可最终只能按书的安排做。一方面是系统的要求，另一方面是他怕谈僖伶会发现《臣子》的内容有了变化。

卫昀卿想的很明白：她那么聪明，若是发现内容有变，一定会想东想西。而书就是书，何必总带给人烦恼？

“不可以。”作为系统的一抹神识，它也对卫昀卿产生了同情之感，“不过，等到书的结尾，一切又会从书的开头开始，那时你不会记得这一切的。”你也不会再难过了。

忘记一切？卫昀卿缓缓地笑了笑，遍体发凉。他算是活着吗，他这样根本不真实的人有爱她的权利吗？

“怎么不进去？十年了，都只站在这里看。”系统问道。

卫昀卿垂下眸，安静而认真地说道：“我也是人，进去了，我会撑不住的。”

“有人来了！”

闻言，卫昀卿转过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幅温和的神情，“陛下？”

阮堇年穿着一身便服，同他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感伤：“你姐姐已经去世十年了吧？遥想当初，她是第一个猜出朕心思的人。”

“她很细腻。”卫昀卿温和地笑了笑，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神情。

除却无人时，他不想对任何人表露真实情绪。就这样活着，到了结局忘记一切，何尝不是种解脱？

太惨了……系统在心里默念着，缩在一个角落打开了另一边的影像。

十年过去，谈僖伶已经成了一名业界有名的律师。她看着仍然十分美丽，因为职业的关系，身上还多了几分凌厉感。身边不缺追求者，但她依然没有结婚。不过，她看上去和一个英俊冷漠的男人走得很近，那个人穿着一身警服，望向她的目光炽烈又灼热。

书里书外，这是两条平行的线，有着各自的轮回与结局。

“该不该这样做呢？”

于心不忍的系统知道一个让两条线相交的方法，但又担心被上司发现。

可是……它不喜欢看遗憾的东西。

那就再等一等吧，看她是否仍然未婚，看他是否还记得她。

若是，终有重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