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碰他一下试试。”

顾青棠用力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手中只剩一半的酒瓶尖锐抵在那个小混混的脖颈上。

“可以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姜赫用手捂住头上流血的伤口，血液快速从指缝渗出，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空出的手拉起顾青棠的手腕，想要带她离开。

“我打得过。”

顾青棠示意姜赫安心，她将脚底踩在混混身上，一轻一重的研磨，眼中满是威胁。

“不许再欺负学生！今天的事我录了音，如果你们敢轻举妄动，可以试试看。港城桑家听过吗？我就是桑家大小姐，把你们那点心思收一收。”

姜赫看着顾青棠，眼中晦暗不明。

漂亮的眸子映着女孩张扬肆意的面孔。

言语间，警笛声逐渐逼近。

“走。”

来不及细想，扔掉酒瓶后，顾青棠就拉着姜赫在小巷中狂奔，夕阳肆意的洒在他们身上。

他们像一对亡命鸳鸯，奔逃在夕阳下。

不知跑了多久，远的已经听不到警笛声，顾青棠才喘着大气停下。

“我看看。”

顾青棠仔细查看姜赫的伤口。

“你怎么会来？”

姜赫垂下眼眸，盯着顾青棠的脸，眼神中是惯有的漠然，更有质疑。

“跟踪。”

顾青棠将凌乱的发丝用手捋了捋，然后用一个不能再俗气的粉红头绳扎了起来。

头绳上的草莓水晶缺了一角，可以看出年份久远和使用的频率。

她不想撒谎。

放学后，姜赫又一个人独自进了巷子中。

这次，顾青棠心中的好奇被勾起，她也暂时不想回去，所以就跟在姜赫身后二十多步的距离。

没想到，没走多久，突然钻出来一帮小混混，找他讹钱。

顾青棠见姜赫那副小身板愣在原地，估计也打不了架，只能被人欺负。

还未等混混反应过来，顾青棠就抡起一个酒瓶，英雄救美去了。

姜赫不擅长打架，她擅长啊！

这一架打的酣畅淋漓，回到桑家受得憋屈，全部发泄出来了。

姜赫惊讶的看着冲出来的女孩，准备进攻的手收了回去。

寻了个看戏的好地方，抱手欣赏她利落干脆的动作。

谁知，缠斗的小混混打不过顾青棠，想要用阴的，有人拿起一个酒瓶直直向顾青棠砸去。

顾青棠敏捷，闪身避开，姜赫却遭了殃。

再然后，就是顾青棠又痛揍了小混混一顿。

其实，顾青棠不知道的是，姜赫打架不输她的。

她自认为瘦弱的身板，却比她整整高了半个个头，T恤下满是精瘦的肌肉。

姜赫被顾青棠的直白愣到，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打架气势不错，就是力道不够。”

“我刚刚救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顾青棠逆着夕阳，笑意盈盈的看向姜赫。

暖阳轻轻笼在她的身上。

“但你永恒的夏季却不会消亡，你优美的形象也永不消亡。”

姜赫真挚的望着暖黄光芒中的顾青棠，轻轻吟诵出声。

“莎士比亚？”

顾青棠激动起来，这是她最喜欢的诗句。

“?仲夏夜之梦?”

姜赫补充到，眼底是一片暖阳。

“今天立夏，很应景。多谢夸奖，我喜欢你的诚实。”

顾青棠颇为臭屁，在医院的那次不快也很快遗忘在脑后。

“姜赫，我想逃跑。”

顾青棠看着桥下的水面，湿咸的海风吹动她遗落的发丝。

“对陌生人交心，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姜赫站在距离顾青棠一步地方，将她的神态都收入眼底。

“是重要的人。”

顾青棠想到那次晚宴，纠正道。

“嗯？”

姜赫充满不解。

“边鹤问我第一支舞要和谁跳，我回答他说：重要的人。”

“……”

姜赫没有吭声，那张清俊的脸上向来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动。

“戏言而已。”

顾青棠知道分寸，见他沉默，识趣地补了一句。

本来也是抱着几分戏谑的态度说的这话，也不想他当真。

“嗯。”

姜赫只回了她一个简短的音节。

“你和那条巷子的气质不太相符，所以为什么去那里？”

顾青棠没忘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海边的渔船偶尔的鸣笛声响彻海岸，姜赫站在岸边，孤寂落寞。

少年的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跟我来。”

顾青棠闻言，乖巧的跟在姜赫身后，又回到了那条巷子。

他们曲曲折折绕过许多路，终于在一扇生满铁锈的门前停下步伐。

“进来吧。”

少年熟练的从花盆底找出钥匙，打开房门，侧身让出一条路。

“怎么还是过来了？”

女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顾青棠很快见到她推着轮椅，自己费力出来。

“您好，我是顾…桑瑞白，我们上次见过的。”

她一眼认出这是上次在医院的那个姐姐，礼貌的打了招呼。

姜赫沉默着进门，给顾青棠倒了一杯水。

自己处理好了伤口，创可贴贴的不忍直视。

“跟着小赫叫我姐姐就好。”

秦拒霜一脸温柔，看着顾青棠，越看越喜欢。

“姐姐～”

顾青棠脆生生喊了一句，喊的秦拒霜笑逐颜开。

拉着顾青棠说了不少体己话，姜赫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替她添水拿药。

“到饭点了，我们家太过简陋，我这就订一些饭菜，吃了再走。”

秦拒霜一看挂钟，意识到该吃饭了。

“好。”

顾青棠原本想拒绝，但是她看出来，秦拒霜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脸上的笑容就没褪过，女人原本病恹恹的面容看着也有了几分气色。

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姜赫没有说话，也对秦拒霜的话表示赞同。

他只想让姐姐开心一些。

“小赫，麻烦你出去买些水果和饮料。我行动不便，不好出门。”

“好。”

秦拒霜的请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等到那扇门紧紧闭上后，秦拒霜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一直压抑的咳嗽剧烈起来。

甚至咳出了不少腥气的鲜血。

“你怎么了？”

顾青棠满面担忧，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不知道秦拒霜的病已经这么严重。

秦拒霜在姜赫面前掩饰的太好了，好到让每个人都相信了。

“别担心，瑞白，别着急，听我说。”

唇边的血渍还未干涸，她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我在听，你慢慢说。”

顾青棠扶正秦拒霜因剧烈咳嗽而倾斜的身体。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才第二次见面就说这话，很唐突。但是我没有时间了。咳咳…”

没说几句，秦拒霜咳嗽的症状更加厉害了。

顾青棠只能替她顺背，又喂了几口水。

“瑞白，我看人很少出错，你是个好孩子。你帮我看着姜赫，他表面上看着冷情，其实心中想得比谁都多。

咳咳…我走后，就没人能管得住他了，这孩子自小心思深沉，就连我有时候也很少能看透他的心思。这人藏着事，一憋就会憋出病。

我…很担心他。但我已经不能再守护他了，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他带来见我的人。他没有朋友，没有玩伴。他给所有人一副他不需要的假象，其实对这些感情渴望极了。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朋友也好，其他身份也罢，不要让他走歪路。咳咳咳…”

“我…”

顾青棠在心中纠结，她不是很愿意答应，誓言与承诺是一件很重的事，她只怕她无法对这样庄重的承诺负责。

“我会和他做朋友的。”

犹豫了许久，顾青棠给了秦拒霜一个折中的回答。

“好。”

秦拒霜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门口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传来，是姜赫回来了。

顾青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拒霜咳出的鲜血擦掉，然后把纸扔到最角落的垃圾桶里。

姜赫并未发现两人的异常，一如往常的淡定。

晚饭过后，夜幕已经完全吞噬天光。

巷子的光线昏暗，看不见道路，姜赫贴心的将她送到学校门口。

整个港城已经灯火通明。

昏黄灯光下，顾青棠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只有眸子亮晶晶的。

她走在姜赫身后，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我们…做朋友吧。”

顾青棠在心中演练无数遍后，终于鼓起勇气，将这句丢尽她老脸的话说出口了。

“……”

姜赫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今晚的饮料不含酒精。”

“你是我无论清醒与否都想成为的朋友。”

顾青棠将脸皮什么的扔到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

答应了，至少要信守承诺。

这是顾沉教她的。

“桑家的车很快就会过来，我说你是因为学校的社团活动被留下了。”

姜赫岔开话题，怯于对顾青棠做出回应。

“我知道了，今天社团活动很累人。”

顾青棠了然于心，她不会说出去的。

“如果你不总是冷着一张脸把人拒之千里之外，估计也是无数姑娘的梦中情人。”

顾青棠看着姜赫那张俊脸，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在边鹤面前敢这么没规矩吗？”

姜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看不出悲喜，顾青棠却觉得他在开心。

“敢。”

顾青棠无比实诚的点头。

无人的街道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进。

这不是平时接自己的那辆啊。

顾青棠在心中嘀咕，可能正巧路过吧。

直到那车稳稳停在自己面前，车窗摇下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