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在边鹤即将离开工厂的时候,将池悠猛地一推,自己又躲在隐蔽处,狙击手的视野有限,无法瞄准。
“啊…”
池悠忽然失去重心,整个人倒在边鹤的怀中。
他的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薄荷味,清凉的气息钻入鼻孔,融在她的血肉中。
“小心。”
边鹤揽过池悠的身子,将她护在身前,挡住了阿彪的视线。
顾青棠压抑的哭声只短短持续了一小会,她很快恢复理智,擦干眼泪后,双眼通红地看着边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边弥走到众人的视野中央,满身的戾气无法遮掩。
“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看向工厂外,边鹤将蹒跚着前进的池悠交给警察,然后转身回视。
“台子搭好了,戏…不能不唱。
立刻转播现场画面,否则我会拿这四个小东西之中的其中一个取乐。
镜头对准他们。”
他好像一头嗜血的巨兽,蛰伏许久,如今终于到了反击的时机,他不遗余力的竖起浑身的刺。
怕人质安危不能保障,警方急忙让电视台进行直播。
边弥缓缓开口,他闭上眼睛,陷入那段不愿回想起的往事中,无法逃离。
“我脚下所踩的这片土地,这个工厂,曾经是边氏的荣耀。
我父亲为了边家,辛劳半生,做生意从不投机取巧,为人诚恳。
哪怕到了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曾摒弃生意人的良心。
他本该功成名就,坐拥无数繁华的。
可你们生生将它剥夺了。
金家…
阴险狡诈。
联合姜家外家的企业做出一个资金陷阱,引我父亲投资。
而高阳,叛弃旧主,害我父亲身亡。
这一笔笔血债,你们要怎么偿?
那从这栋楼下跳下去的数十条人命,你们要怎么偿还?
靠吸尽边家血液存活下来的你们,可曾想过有一天被你们害死的那些冤魂向你们讨命,向你们子孙讨命。”
边弥站在那里,身影孤冷,血海深仇化作戾气。
他眼中的疯狂肆虐。
警方的狙击手早已就位,无数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边鹤在楼下深深看了一眼边弥。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边弥亲历的痛苦,他要让那些人承受十倍百倍。
顾青棠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好奇这些年他是如何的煎熬。
她并不想替罪犯开脱,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触动。
港城最大的电视台实时直播着这场名为复仇的绑架案。
那些被绑的孩子的父母早就在电视前哭成了泪人,如果不是警方不允许他们前往现场,他们恨不能将那个恶魔拨皮拆骨。
在知道边弥是边家遗孤之后,他们的表情也都难看了下来。
当年边家破产,债主逼债。
有人挡不住压力纷纷选择了跳楼自杀。
纵使这些血案不是他们亲手做的,却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的诉求很简单,就是重审当年的金融案。
我需要看到警方的诚意,四条人命换一个真相,你们很划算。”
电视屏幕中,边弥的面具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顾青棠的身影在画面最微小的一处。
姜赫一边关注这场声势浩大的直播,一边赶往远山酒店。
他要救她,不惜任何代价。
池悠被救出后,边鹤的桎梏轻了许多。
他穿过人群,走到了足够隐蔽的地方。
他们的人在边鹤吸引边弥的时候已经从后方潜入了大楼,配合着警方的机动小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声枪响,边弥的右腿负伤。
他的下属被迅速控制了起来。
这场计划,最大的弱点就是边弥的心中还留有人类的感情。
他对任何人都下不去真正的杀手,他做出这么一出大戏,只是想要一个交代。
可惜边鹤已经没有耐心陪他玩下去了。
边弥右腿受伤,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倒在了地上,警方用枪指着他,示意他安分一点。
这场闹剧最终以顺利营救落下帷幕,只是…边弥却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容。
他在警方靠近之前,拔出手枪饮弹自尽。
那声枪响响彻天际,林中的飞禽被惊得四处逃散。
边鹤进入工厂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抬眸看向三楼,边弥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他的身上。
边弥在策划的那一刻起,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他知道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以生命献祭,将曾经的真相寻回。
那样炽热又愚蠢。
边鹤不解,他眼看着边弥的眼睛逐渐失去光泽。
随着一个生命的逝去,雨势大了起来,似乎在为他哀悼。
顾青棠被营救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那四个孩子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吓破了胆,连话都说不利索。
只有一个叫高乐的男生追着警方询问顾青棠的情况,虽然他也受了重伤。
姜赫迟了一步,顾青棠被救出时,他刚好赶到远山酒店。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瘫软在地,终于流出了秦拒霜死后的第一滴泪。
“没事…就好。”
顾青棠被绑架的事很早救传回了桑宅,在那场惊心动魄的营救中,只有老爷子吩咐边鹤务必将顾青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池悠除了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
只是神智清醒后,不知不觉走到顾青棠的病房前,看着里面那个虚弱的女孩。
她很勇敢,很坚韧,也很可怜。
边鹤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神情茫然的守在病房门口。
“为什么不进去?”
池悠忍不住问。
“她大概不会想看见我。”
池悠第一次见边鹤露出这副神情,他无措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偷偷向里面张望,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原谅自己。
“你到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你的外甥女,我看见你想要看她又强忍的模样了。”
池悠披着外衣,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她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以为你会选她。”
“那个人不会碰她的,她是无辜的。”
边鹤垂下眸子,所有的情绪在其中酝酿。
“万一她想不通这一层呢?她只是知道自己的亲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刻,她一定很绝望。”
“那就恨我吧。”
边鹤掐灭了烟头,迈开步伐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然后消失在某一侧门内。
池悠失力地靠在座椅上,笑得嘲讽,眼角不觉流出了一滴清泪。
这就是野心家的情爱,无足轻重,比破布还不如。
而后,她敛起所有情绪,寂寥的楼道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