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信我?”坐在马背上的南宫雪侧着脸再一次问道。
唐慕白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挽着她纤细的腰肢,注视着前方的路。
“说实话,刚开始看到你们,我是有过那种想法,可细一想,你并非是那种随便的人,而叶诚更是忠心。
只是楚清平这人实在过于阴险狡诈,你不该轻易地放过他。”纵然他是南楚来使,可他伤害了南宫雪,唐慕白这心里就有气。
南宫雪暗自叹了口气,“他可是南楚来使,又是叶诚的亲弟弟,就当是给叶诚一个面子。”
眼下叶诚已走,身边没有了护卫,看来只得把李青叫回来才行。
南宫雪回到将军府里已是大半夜,幸好南宫寒要在宫里值夜班,不然又得问东问西。
“小姐,李护卫在厅堂里等你许久了。”春梅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而小翠见她头发乱糟糟,衣裳也都皱巴巴,一声惊呼,“小姐,你,你怎么成这鬼模样了?是不是遇到强盗了?”
可她看了一眼后面的唐慕白,又觉得不可能啊,以他的功夫,莫说强盗,就算是杀人魔他也能应付。
南宫雪也知自己甚是狼狈,她捋了捋头上的青丝,“虽不是强盗,可他们比强盗还厉害,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可惜了安然公主的车夫,白白丢了一条命。”
她转过身,“慕白,还得麻烦你替我去一趟公主府,替我送点银子过去,请公主交给车夫的家人。
就说我在路上遇到了三个杀手,车夫被害,叶诚也因为救我现在下落不明。”
唐慕白明白她的用意,故意说成杀手,一来好让安然公主的心里起了猜忌,二来也为叶诚突然消失不见有了个好借口。
“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去。”
春梅微微弯膝,“那唐大人请随奴婢去拿银子。”
唐慕白点了点头,他刚想走,又冲小翠说道:“你去把卫泽叫来,让他给雪儿瞧瞧。”
楚清平的为人他实在不放心,万一解药是慢性毒药,那可不就惨了。
将军府里的人早就把他当姑爷看待,所以如今他的话很是有用,小翠应了声,飞快的去了。
反而春梅心里起了疑心,卫泽是用毒的高手,既然唐慕白让小翠去叫他,那说明……
她看向南宫雪,“小姐,你又中毒了?”
“没有,就是受了点惊吓,眼睛有点不太舒服。”怕春梅担心,南宫雪只好假装揉了揉双眼。
厅堂里的李青,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急忙迎了过去,他冲南宫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李青见过小姐。”
“慕白,你先去吧,有李护卫扶我进去就行。”
“那你记得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回到厅堂,南宫雪慢慢地坐了下来,“李护卫,你也坐吧。”
“是。”李青知她眼睛看不见,特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叶诚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以后你在就留我身边,护我安全,对了,让你查的事可有了眉目?”
李青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南宫雪禀报这件事情。
他习惯性从身上掏出一本档案册子放到南宫雪的矮桌上,“小姐,这是属下复抄的档案册。”
李青倒又忘了,她如今看不见,她微微低头伸手摸去,“还是你口述我听吧。”
李青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小姐,属下已经查过了,十年前灭门惨案发生后的那年参加科考上榜的共有五位文官。
只是据查,这五人都没有武功,其中升的最快的便是礼部尚书王英。”
王英这个人,南宫雪有印象,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祖上是做绸缎生意的,到了他父亲那一辈,便花巨款在户部买了个小官。
而王英本人甚是有才华,在他十八岁那年参加了科考,竟得了个探花,后被分到了礼部,从一个小小的主事做起。
从此他的官运一路畅通,不到三十岁已是礼部尚书,这都要归根于他本身确实有才,为人处事又圆滑,再加上他家底雄厚,舍得花银子打通各路的关系。
她还记得在前世,这人被新帝得以重用,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丞相,可谓是奇才。
只是这人的家世如此明朗,不可能是灭门惨案的凶手,更何况他也没武功啊。
南宫雪蹙紧眉头,她的手指在册子上轻轻地来回滑动,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她的推测应该没有问题的啊,难道凶手不是南楚的细作?
小翠领着卫泽走了进来,“小姐,卫泽到了。”
南宫雪不想自己再次中毒的事让小翠和李青知晓,便有心让他俩出去。
“李青,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容我再想想。”
“小翠,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煮碗莲子羹。”
卫泽待两人都走后,才来到南宫雪面前,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虽然极淡,可卫泽还是闻到了,他皱起眉头。
“小姐可是又中毒了?”
“没错,至于是什么毒我并不知。”南宫雪说完很自觉的伸出了手。
卫泽却并不急着把脉,反而探头到她的胸口处,使劲地动了动鼻子。
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南宫雪正想斥责,卫泽却先开口道:“小姐莫怪,你这衣服上留有药味。”
一阵细闻之后,卫泽才跪坐在她面前把起了脉。
好一会,卫泽的脸色越来越差,眉头也越来越紧。
见他许久不说话,南宫雪心里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莫不是楚清平的解药真是毒药?
“卫泽,怎样?”
卫泽松开手,盯着她的眼睛,“小姐,你中毒后可是又服了所谓的解药?”
南宫雪脸色顿变,果然,那解药是假的,“是。”
卫泽虽然猜出此毒,可是不敢确定,要是知道是谁下的,或许更有把握,只是中了此毒必定乱了心智,事关南宫雪清誉,他有些不好开口。
犹豫再三,他还是问道:“小姐要是信我,可否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我?”
南宫雪低眸沉思,听他的话语中已猜到自己中的是何种毒,眼下也没好隐瞒的,便把所有的事告诉了他。
末了还道:“毒是楚清平下的,解药也是他给的,卫泽,可是哪里有问题?”
“小姐中的是南楚特有的一种奇毒,名唤摄心,中此毒者身体燥热,且体内奇痒无比,唯一的解药便是与人圆房,以此来散发身体里的毒气。
楚清平给小姐的解药只能解一时的痛苦,可治标不治本,此药反而与摄心相溶,形成了另一种毒药,这毒我从未见过,竟不知如何解。”
南宫雪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下,心也跟着发慌,“那我这是死定了?”
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是不怕死,可南宫玉的大仇未报,太子还未登基,她此刻还不想死。
卫泽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楚清平要是想要小姐死,他直接给你毒药就是了,又怎会给你缓解的药。
依我看,他只是想用你来要挟叶护卫,我要没料错,他肯定还会派人来给你送缓解的药。”
南宫雪有些心凉了,这意思就是自己要依靠他人而活,万一楚清平哪天忘了,那自己岂不是死翘翘?
早知道这样,就该听唐慕白的话别放过他,现在去追早就来不及了。
卫泽亦是低头沉思,摄心这种奇毒极奇难炼,楚清平他怎么会有这种毒药?而且还懂得以别的毒药缓解奇毒,懂这种混合的人在南楚可寥寥可数。
而他师父就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师父早就归隐深山不管世事了,就像当初自己被师兄追杀,他老人家都没出来阻止,肯定不会是他教的楚清平。
见南宫雪神情低落,于心不忍,“小姐也不用过于担心,你既已吃了药,那一个月之内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不如明日一早我便回南楚去找我的师父,他肯定有办法解小姐身上的奇毒。”
“你回南楚,可是你师兄要杀你,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南宫雪虽不想死,可也不愿意卫泽为了她而丢了性命。
“我此次肯定是偷偷回去,他在明我在暗,更何况我只是去找我师父,想来应该不会碰到他。”
卫泽见她犹豫不决,跪了下来,“小姐的眼睛明天就能复明,可小姐新中的毒我实在是无法解,唯有去南楚才有希望。”
“那你可有把握?”
其实卫泽也不知道,他的识毒本领都是他的师父教的,师父应该不会藏私吧。
“师父就算不知,但我相信他肯定会有线索,小姐,这是唯一的办法。”
既然他执意要去,南宫雪只好点头同意。
“好吧,可你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切不可为了我而搭上你的性命,否则我余生难安。”
“小姐放心,大小姐好不容易救了我,我惜命的很,决不会随便犯险。”
“那你早些休息,明儿到吴先生那领些银子再出发。”
卫泽走后,小翠也端着碗莲子汤走了过来。
“小姐,你尝尝可够不够甜,不够的话奴婢再去加点糖。”
南宫雪拿着小勺子舀了一点放入口里,甜度刚刚好,“对了,春梅呢,她怎么还没过来?”
想着自己和卫泽在这说半天话了,也没见春梅过来。
正在拔弄炭火的小翠抬起头来,回道:“春梅姐在帮小姐放泡澡水,等小姐吃完了这碗莲子汤,就可以去洗个舒服澡了。”
……
第二天,南宫雪一直睡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才醒来。
果然如卫泽预期的那样,她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了,因为身体里还留有毒药,她倒是没有表现的特别高兴。
反倒是小翠,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
“小姐,安然公主来了。”春梅掀开纱帐,对着正在梳妆的南宫雪说道。
南宫雪早已料到安然会来,她拿起那支金簪插到发髻上,“请她到厅堂一起用饭吧。”
“那我呢,可有我的份?”唐慕白本是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待看到她自己戴上了金簪后,心里大为高兴。
“你怎么来了?”南宫雪起身,抬起头来看向他,他都不用去大理寺办案的吗,怎的一天到晚往将军府里跑?
小翠拿上狐毛氅衣给她披上,笑道:“其是唐大人一大早就来了,不过小姐那时还睡得正香,就没敢吵你。”
“可有哪不舒服?卫泽是怎么说的?”唐慕白伸手挽着她的腰,又轻捏了下她的下巴,问道。
说到卫泽,春梅免不了多了一嘴,“对了小姐,卫泽今早从我爹那里领了一笔银子,说要离开将军府一段时间,他还说是你吩咐的。”
“没错,他有些私事要办,我同意了。”
唐慕白听闻此话,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卫泽昨天还帮南宫雪看病,怎的今日一早就走了。
“春梅,小翠,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雪儿说。”
瞧着他一脸严肃,两人不敢耽搁,双双走了出去。
他牵着南宫雪的手坐到床边,皱紧了眉头,“那药果然有问题,对吧?”
南宫雪扶额叹息,“卫泽说那并非是真正的解药,只能缓解而已。”
唐慕白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打在床上,“可恶,昨晚就不该放那混蛋离开的。”
幸好这床板够结实,这才没被他打断。
“事已至此,你急也没用,卫泽跟我说,或许他师父能有办法解此毒,所以他今天一早启程去了南楚。”
唐慕白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连卫泽都无法解你身体里的毒,那万一你这毒再发作可如何是好?
这楚清平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给你假的解药?”
既不杀也不救,是为何故?唐慕白有些不明白。
“我想楚清平是为了要挟叶诚,他肯定是要叶诚帮他做一些他自己做不到的事,估计过段时间,楚清平就会派人送缓解的药过来。”
唐慕白怒不可遏,恨不得活剥了此人,“这人还真是卑鄙无耻。”
南宫雪起身,理了下有些皱的裙摆,淡然道:“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我死了,你就帮我把怀王,贤王,世子都杀了。”
唐慕白忙伸手捂住她嘴,“我不许你说糊话,过两天待我帮你做了那件事,我就去南楚逼楚清平交出真正的解药。”
其实他自己知道,逼迫是所有方法中最差的一种,因为他无法知道对方再次给的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
南宫雪挽着他的手臂,挤出一丝笑容,“这事以后再说,咱们现在可别让安然公主等久了。”
两人来到厅堂,南宫雪径直上前,朝安然公主曲膝行礼,“雪儿见过公主殿下。”
安然拿着酒杯的手顿住了,她盯着南宫雪的双眼,惊道:“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