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丹双手紧捏着拳头,随后又张开,如此反复着,防止手臂的麻木。
他嘴角往一扯,露出沾血的牙齿,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南宫雪,我没离开这里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如果我死了,你姐姐的秘密恐怕再无人知道。”
“是吗?我既然能查出你和刘锦绣,当然也能查出那人来。”南宫雪冷眼看他,完全没有刚开始来的恶心,反而心里涌出一股恨意,巴不得他立刻死去的恨意。
死到临头还敢要挟她,他哪来的勇气。
“要么你现在就说出来,我保证会救你出去,要么你把秘密带到地狱里去,我不在乎。”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听到楚子丹大口喘气的声音,偶尔火炉里还爆出火花,噼里啪啦,声音不大,但却令他胆战心惊。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他猜的到,并且他手里握有一样东西。
“好,我便信你一回。”楚子丹最终咬着牙齿蹦出这句话来。
他的思绪回到了太子迎亲的那天。
自从魏帝为太子和南宫玉赐婚后,楚子丹便和周葵密谋了这个他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太子喜欢南宫玉多年,这是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太子侧妃林锦绣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恨极了南宫玉,楚子丹更是知道。
南宫玉有武功,所以楚子丹挑唆林锦绣,让她一定要想办法买通将军府的丫鬟,好在迎亲的当天给南宫玉下药,然后再利用小菊在半道把太子支走。
随太子迎亲的二十多名护城军本就是南楚的死士,待太子被小菊叫走后,他们便互相杀害对方,以此来陷害太子。
而楚子丹原来的计划是最后的一名护城军把南宫玉当场杀死,然后再自杀。
事关重大,那天他不放心,特意去了一趟现场,却发现根本没有南宫玉的尸体。
他寻遍了方圆几百里,依旧没有找到南宫玉,不过,他却在一条小路拾到一个玉佩。
玉佩面刻着一个德字,楚子丹认得,这是怀王殿下的。
他把玉佩收好,又去了趟怀王府,可奇怪的是怀王竟然在府里,这让楚子丹很是纳闷,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七天后,南宫玉的尸体被人发现,而南宫辰父子也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般无诏回京,导致他们的算计失败,南楚也无法趁机偷袭南宫辰的军队。
如今想来,怀王自负又高傲自大,他完全有可能因为爱而不得杀害了南宫玉。
想到此,楚子丹眼底闪过一丝冷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要把怀王供出来。
“你可还记得护城军死的地方?右边的一条小路,我曾在那拾到一个玉佩,想来定是凶手不小心落下的,我当时就把它埋在一棵野枣树的下面,你去把它挖出来便知道是谁了。”
南宫雪当然记得,案发后,她还找了南宫玉好几天,对那里的地形熟悉很。
楚子丹说的那棵枣子树,她有印象,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的裙子还被树的尖刺划破了。
见她不说话,楚子丹有些着急了,“南宫雪,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南宫雪收回飘远的思绪,“如果你说的是真,我保证三天之内会救你出去。”
三天?就是一天楚子丹也不愿意等,“你快点,我在这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
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宫雪知道定是林云啸回来了。
“我尽量。”南宫雪看着他瞬间耷拉着脸的脑袋说道。
“三小姐,可问完了?”林云啸走到她的面前,问道。
只是瞧着楚子丹的模样,他似乎觉得南宫雪白跑这一趟了。
南宫雪叹了口气,“这人都快废了,能问出什么来?林阁主,不如让他养两天,待他脑子清醒了我再来问。”
“这倒不是难事,不过圣等着他的供词,所以我明天晚便会把供词呈去,到时圣会对他怎样,那我就无法得预知了。
听了这话,楚子丹暗暗吃惊,自己还没招供,哪来的供词?
林云啸这是明摆着要做一份假供词,魏帝看了定会龙颜大怒,治他于死罪。
趁着林云啸不注意,楚子丹对南宫雪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务必快些救自己出去。
南宫雪心里自然明白,可她却装作不知何意,没再理会他。
“有劳林阁主了,夜已深,我该回去了。”‘
林云啸忙活了大半夜,此时倦意也顿显,“我送你出去。”
想到刚刚来时被人抓着裙摆的事,南宫雪没有推辞。
无影阁外面,春梅神情着急,手指一直绕着帕子,正在马车前不停的走来走去。
而小山则是站在门口时不时的往里面张望着。
看到南宫雪出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没事吧。”春梅打量着她。
小山亦问道:“小姐可安好?”
南宫雪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俩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又不是龙潭虎穴,我能有什么事?”
林云啸手握着剑柄,目光在她的脸停留了片刻后,才道:“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想再见楚子丹,明天戌时前可来见他。”
“多谢林阁主提醒。”南宫雪冲他行了一礼。
看着三人坐着马车离去,林云啸似乎还不想离去。
“阁主,三小姐已经没影了。”黑子走到他身边说道。
“我眼睛没瞎。”林云啸没好气的回答,“你不继续审犯人,跑出来做什么?”
黑子把手里一条绣着红梅的帕子举到他的眼前,“阁主,三小姐把这个忘了。”
林云啸接过帕子,见面有丝丝血迹,他皱起眉头,“她没受伤,那这帕子哪来的血?”
“阁主,是不是三小姐对楚子丹动粗了?”黑子忍不住对着帕子深吸了一口气,帕子还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味。
见他这猥琐的模样,林云啸的拳头砸向他的脑袋。
他把帕子塞入胸口的暗兜里,哼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这副嘴脸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
黑子低着头,口里不敢言语,心里却在嘲笑林云啸没有自知之明。
之前林云啸与南宫雪的谈话都被黑子听了去,他没想到林云啸这么不要脸,竟敢让南宫雪陪他睡一觉,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林云啸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黑子这般想着。
小山驾着马车往将军府奔去,南宫雪却让他去了南宫玉出事的地方。
虽然已是深夜,好在马车里有好几个灯笼,春梅把它们一一点着,每人提着一个灯笼往右边的小路走去。
“你俩仔细点,可别看漏了。”南宫雪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又转头对小山和春梅说道。
小路的两边都长有大树,她不太记得野枣树是在哪一边了,不过好在这里的枣树极少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楚子丹说的那棵野枣树。
“小姐,开挖吗?”小山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拿着一把小铲子,看着枣树下的泥土问道。
“挖吧。”南宫雪接过小山手里的灯笼,好让他开挖。
一阵寒风呼啸,南宫雪打了个冷战,春梅见状,道:“小姐,这里风大,不如奴婢扶你到车里等可好?”
树枝被风吹的左右摇摆起来,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虽说这里曾经死了那么多的人,但是南宫雪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
她如此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掳走了南宫玉并且残忍地杀害了她。
“不了,我还是在这看着吧。”
许是常下雨的缘故,又或许这里的土被楚子丹挖开过,所以小山没费多少的力气就挖了个大洞。
“小姐,有东西。”小山那铲子的手顿住了。
南宫雪和春梅急忙把手的灯笼往枣树下靠近些。
小山把铲子扔到一旁,伸手往洞里探取,果然捞出一个蓝色的布包来。
揭开层层的蓝色布,露出一块圆形的玉佩来。
小山举起玉佩,夜色下,也能看出此玉佩绿色通透,一看就是块好玉。
“让我看看。”春梅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她接过玉佩,反而仔细瞧着挂着玉佩的绳子。
“小姐,这好像是怀王的。”春梅突然想起前年过年的时候,她和南宫玉逛街曾遇到怀王,那时刚好他玉佩的绳子断了,便让南宫玉给他选一根。
当时南宫玉选好后,还是春梅帮忙给系的,眼下这个玉佩的绳子就是当初南宫玉所选的那一根。
“南宫雪把手的灯笼交给小山,她拿过玉佩,也仔细瞧了起来。
“春梅,你可确定?”
“没错,小姐你看,这玉佩的背面还刻有一个德字。”
怀王全名叫赵景德,这玉佩既有怀王德名字,又有春梅的指认,肯定错不了。
南宫雪握紧手中的玉佩,眼底的寒光如玉佩般冰冷。
原来是怀王,那个自己曾为之动心过的人。
他陷害太子南宫雪能理解,可他不是喜欢南宫玉吗?为何还要杀他?春梅有些奇怪。
“小姐,这会不会有误啊?怀王殿下可是深爱着大小姐,他没理由杀害她啊?”
南宫雪抬眸望向深不见底的夜色,她的脸异常的苍白,声音竟有些沙哑,“因为求而不得,姐姐决定嫁给太子的那一刻就遭到怀王的记恨。”
因爱生恨,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怀王生性高傲,又怎会允许有人拒绝他?
当他得知自己最爱的女人要嫁给太子,于是心生怨恨,来个一箭双雕,还真是恶毒。
南宫雪此刻却有些愉悦,似乎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知道杀害南宫玉的真凶,接下来该轮到他了吧?该给他按一个什么罪名呢?
这般想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小山和春梅看到她脸诡异的笑容,面面相觑,两人心里竟有些害怕。
“小姐,你怎么了?”春梅小声问道。
南宫雪把玉佩放进袖子里,她瞥了春梅一眼,淡淡道:“我高兴,自姐姐走后,我觉得今晚最开心。”
春梅默然,许是找到了杀害南宫玉的真凶,所以她才会有些反常。
“你们再陪我去一趟公主府吧。”南宫雪又道。
春梅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小姐,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身体会受不了的。”
南宫雪接过小山手里的一个灯笼,道:“这事不办完我也睡不安稳,小山,把这里恢复原位吧。”
小山应了一声,捡起地的铲子把挖出来的土又埋了回去。
马车穿过空荡荡的街道,来到公主府的门口。
小山跳下马车,走到门口,道:“劳烦这位大哥向公主殿下通报一声,将军府的三小姐求见。”
刚好守门的人回见过南宫雪,他点点头,往府内奔去。
透过大门望向府内,里面如白昼般亮堂,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乐曲声。
没等多久,他就出来了,“三小姐,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他来到悦辉堂,“三小姐,公主殿下就在里面,你请自行进去。”
“有劳了。”南宫雪又让小山和春梅在门口等着,她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面犹如白天,可这屋内却是很昏暗,四周只点了两根蜡烛。
闻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安然侧卧在软塌,微闭着眼睛,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杯。
绿萝看到南宫雪进来,缓缓走到安然的面前,在她耳边轻语,“殿下,三小姐来了。”
安然睁开凤眼,对两名乐师挥了挥宽大的袖子,“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弯着腰,退了出去。
南宫雪曲膝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安然一双凤眼在南宫雪身流转,“坐吧。”
南宫雪依言跪坐着她旁边的蒲团。
绿萝端着茶水还有糕点放到南宫雪的面前后,便侧立在安然身旁。
“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安然抬起袖子挡住嘴巴,打了个酒嗝。
南宫雪忙活了大半个晚,口干的很,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后,才说道:“回殿下,雪儿确实有一事求助。”
安然感激她告知自己真相,自是不会拒绝于她,“你说吧,只有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帮你。”
南宫雪双眸微沉,裹紧了氅衣,每次见安然公主她都觉得异常的寒冷。
“不瞒殿下,我今晚去了无影阁见到了楚世子,他求我救救他,我答应了,可是我现在不知该怎么救他,所以不惜深夜来请教殿下。”
安然坐直身体,奇怪的望着她,
“他不是杀害你姐姐的凶手吗?你为何救他?”
“可他并非是真正的凶手,我答应救他,他告诉我凶手的名字。”
众人都以为安然是个不管世事的闲人,可南宫雪知道,其实很多事她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