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骤然失去仅剩的落脚点，慌乱之际，托知年的福，他上吊成功了。

小白：“年年，你是不是故意的？”

知年没有热心肠，但对一些帮倒忙的事情，偶尔会生出兴致。

知年一脸无邪：“哪有，我这是在帮他。小白，正所谓帮人一把，胜造七级浮屠。”

“……”

这算是哪门子的帮人……

小白在心中腹诽。

山神的脸上，垂挂着两行热泪，他的身影，逐渐变得苍白渺茫。

到底，他最后的挣扎也是白费的。

天爷终究要带他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临死之前，他悟出一个道理——

珍爱生命，请勿随意自杀。

小白看着山神，道：“年年，你瞧瞧他这般痛苦，要不咱们帮帮他？”

闹也闹了，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为好。

知年歪着脑袋，手指点着下巴，思忖片刻，勾唇笑道：“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小白见知年答应得这般爽快，不禁打个寒颤。

他总觉得知年还要再继续做些什么，才对得起她这番爽快。

果不其然，知年没有让小白失望，也没有让山神失望。

她绕着树木走了一圈之后，抬腿就是潇洒的一脚。

吊着山神的树木，登时被连根拔起，朝悬崖外倒去。

小白的身影，也随之变得苍白无力。

他瞠目结舌地问道：“……年年，你这是在干什么？”

知年的笑容，天真无比。

“你不是让我帮他么。”

小白欲哭无泪：“我所指的帮，是让你把他给放下来。”

不是让他坠崖。

“小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他让她救他还有错了？

知年走到横石上坐下，头头是道地解释：“山神明明是想体验凡人寻短见的感觉，我若是现在不帮他，到时候他就要再受一次罪，岂不是很残忍。”

小白：“……”

这话说得，竟还有几分道理。

小白道：“可对方是位山神，咱们到底是归于天界管辖，万一咱们倒霉，他有个好歹，咱们的工钱，就要遥遥无期了。”

“小白，你放心，他是山神，还能有什么好歹？顶多是被狠狠地勒一下，摔一跤罢了。不碍事的，山神向来皮厚。”

说完，知年起身，从百宝袋掏出中一把匕首。

她……要不要顺带补一刀？

小白：“……”

“年年，你……掏刀子出来作何？”

“我想补刀。我觉得，还是补一刀为好。嗯……就像街市上买一送一。”

某位准备爬到山顶的山神，不由地抖了抖。

“……”

“年年，你这是弑神，小心又被天庭的众神弹劾。到时候，别说祈愿斋的工钱永远拿不着，连命也保不住。”

知年怡然一笑：“那我就守在南天门门前，看谁来弹劾我，我就将他揍得连南天门都进不去。”

小白：“……”

知年对天庭众神有气，以知年目前的修为来看，众神若是被揍，估计百年都难以下床。

山神一个冷颤。

他……他还是绕路，从别处上去算了。

知年收回匕首，看向悬崖边：“都差不多上来了，还绕什么路，行岚。”

行岚？

小白诧异。

那他不就是……

行岚：“……”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快要上来了？

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行岚迫于无形的压迫感，乖乖地爬上山顶。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明艳动人，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她乌发如瀑，发髻随意简单，一袭夺目艳红，在风中尽显张扬。

知年起身，负手走到行岚面前，她的笑容看似邪魅，却如一把尖刀，锋利凛人。

“我是祈愿斋的知年，助你达成愿望的祈愿使，自然知道你的名字。”

行岚震惊，再一次并无比认真地打量知年。

知年的身上，没有凡人的气息，亦没有神仙妖魔鬼怪的气息。

非人，非神，非妖，非魔，非鬼，非怪。

超出六道之外。

行岚震悚：“你……你便是那被贬至祈愿斋的知年！？”

知年挑眉，语气略带一丝自嘲：“正是。”

行岚看向知年肩膀上那只身体胖嘟嘟，模样憨态可掬的小黑狗：“那这位就是……”

托知年的福，小白如今也是赫赫有名：“是的，我就是天狗小白。你的祈愿，祈愿斋已经收到，不如现下就……”

“等等！”行岚连忙打断小白。

“怎么了？”

小白故作疑惑，一双圆似黑珠的眼睛，纯真干净。

眼下，他心虚得紧。

小白在心中祈祷，祈祷行岚千万不要因为知年刚才的胡闹，向祈愿斋提出更换祈愿使。

打工不易！

祈愿斋的祈愿更是难得！

知年被贬至祈愿斋千年，实现的愿望，连天庭要求的一半都未能达到。

眼下，对于即将到手的祈愿，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拱手他人。

集满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祈愿，于知年来说有多重要，小白最是清楚不过。

唯有努力打工，集够祈愿，知年才能从返天庭，揪出当初陷她于不仁不义的恶神，并让当时讨伐她的众神一并下跪道歉。

他无法忘记那一天，知年身负重伤，凭一己之力抵挡众神的追杀讨伐。

无论知年如何解释，众神众仙皆把她的话当成放屁，满是愤怒地要制她于死地。哪怕是一手将她养大，她最为敬爱的白泽帝尊，也选择冷眼旁观。

后来，托天帝的弟弟——轩辰帝尊的求情，知年才得以免去一死，但终究还是要沦落到为天庭打工的下场。

小白当时是这样安慰知年的——

凡间有句成语说得好，卧薪尝胆！

若想复仇，期间就要吃够足够多的苦，咽下足够多的委屈。

小白至今无法忘记，知年从诛仙台跳下的那一幕，脸色惨白，双目空洞，仿佛世界失去了所有支点。

如今，他们来到祈愿斋打工，知年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知年的迫切，就是他的迫切。

可再迫切有何用！？

小白现下，心中是一万个后悔。

后悔没有出手制止知年，让她胡闹，明知故作地捉弄行岚。

行岚没有回答小白，反而是陷入沉思。

片刻后。

“我……何时向祈愿斋祈愿了？”

祈愿斋他知道，只要传达到那里的愿望，都能被实现。

“咦？你不记得了？”

祈愿斋的祈愿有个缺点，就是祈愿者有时候会因心境的变化，忘记自己曾向祈愿斋祈愿这件事情。

行岚摇头：“不记得了。”

知年：“……”

小白：“……”

小白面露愁容。

这下事情，要变得麻烦了。

小白道：“要不，你再回忆回忆？”

行岚嘴角抽搐：“要不……算了？”

“不行！”小白坚决反对：“覆水难收懂不懂！”

“那……那怎么办！？”行岚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无比，他看了眼知年，恰巧碰上她含笑的目光。

行岚一个激灵，忙将目光移到别处。

实在是渗得慌。

知年对行岚难以掩饰的惧怕反应，不予以置之。

如今的她觉得，与其弱小得被人欺负，不如强大得让人惧怕。

她轻轻拍了拍行岚的肩膀：“好了，忘记了就算了，不强迫你记起。”

反正到最后，她会让他记起他祈愿时的心有所感。

唯有记起心有所感，行岚才会向祈愿斋重新祈愿。

行岚一听，登时松了口气：“那……小神现在……可否能离开？”

“可以。”

知年回答得很干脆。

干脆得让小白严重怀疑‘可以’两个字，完全没有过脑子。

“年年！”

“嗯？”

“你……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知道。有问题？”

知年一脸天真地反问。

“有！很大的问题！他走了咱们的祈愿怎么办！？”

小白指着行岚，在知年的耳边几乎咆哮。

知年歪头，揉了揉耳朵，对小白抱怨。

“小白，我耳朵听得见，没必要这么大声。”

小白无奈。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你的耳朵！？”

难不成就没看出他在生气！？

那可是祈愿啊！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轻易放祈愿者离开！？

可更气狗的还在后头。

知年悠悠地回一句：“不关心我的耳朵，难道关心你的耳朵？”

“……”

小白举爪，表示愤怒

知年无奈，于是漫不经心地问行岚。

“你这样，就不怕后悔？”

有些人有些事，可不是给了机会就会做出改变。

“不后悔。”

简单的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好吧，那你走吧。”

知年瞄一眼小白，摊手表示她无能为力。

行岚得到准许，登时喜上眉梢，向知年行了个拱手礼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小白无力叹一口气。

他望着行岚的背影，满眼可惜：“年年，你就不再挽留一下？”

“你还想怎么挽留？摁在地上揍几顿，强迫他记起当时的心有所感？”

“……”

世间，只要肯动脑，办法绝对比困难多。

放行岚离开，不代表知年就此放弃。

做他们这行，定是要时不时想些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