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你都找了一宿了,咱们还是回去歇息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一定要找到阿鱼和知年姑娘。”
两宿没睡的阿才张开嘴巴深深打个哈欠。劳累两晚不得睡的他双眼无神,垂着厚重的眼袋,眼下显出乌青,下巴已长出胡茬。
阿牛因被知年拒绝,伤心得不愿进城,回家躺在床上直发愣。昨夜,他听闻村民要进山抓拿知年和阿鱼,二话不说就拉阿才先一步进山找人。
大雨冲刷过的山路泥泞又滑,即便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也禁不住一晚上的雨。脚底镶着厚厚一层黄泥,杂草贴在湿透的鞋面、脚踝上,衣服被汗水和雨水浸湿,混杂着汗臭味贴在身上,冰凉且让人瘙痒难耐,浑身黏腻难受得紧。
“山林一脉连着一脉,照你一个人这么找下去,何时才能找到?”
阿才抬头望天,雨还是如昨晚那么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远远听见鸡打鸣的声音。
“阿牛,人是铁饭是钢,即便你要找,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衫,吃个早饭,带上粮食再进来慢慢找?”
阿牛的面容憔悴,眼神丝毫不见困意,反而异常坚定。
“阿才,你说知年姑娘和阿鱼会不会在山林的深处?”
阿才捂脸:“兄弟,我说了那么多,敢情你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诶?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山林深处!?你是找人找疯了!?那里无人敢涉及,知年姑娘和阿鱼怎么会在那里!?”
阿才摆手笑笑,自顾自分析起来。回神后,阿牛已经在他身后走远。
“阿牛,等等我!!!”
阿才转身追上去,没跑几步,脚下打滑,一头栽下吃了一嘴的黄泥。
雷声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很久,雨却越下越大。雨滴豆大般,落在斗笠上滴滴答答,落在山地上,溅起松软泥泞的黄泥,积下一个个泥洼。
越往山林深处的路越不好走,水蛭、各类虫子似要将山路霸占。几乎没人的深山,山路本就是它们的“领土”。只不过晴天的时候,它们更喜欢待在更为阴凉湿润的草丛里。
山路两旁的野草灌木几乎及一个成年男子一般高,杂草杂枝纵横交错,歪歪扭扭拦盖在路上。
阿牛挥动手中的柴刀走在前方开路。
阿才紧紧地跟在阿牛身后:“我说阿牛啊,咱们回去吧,知年和阿鱼怎么可能在这里?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野兽,你这样突然闯进别人的领地,不等于送死?”
阿牛不为所动:“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人能在山林自由行进的地方,绝对不是阿鱼能够待的地方,即是如此,唯有往无人行进的地方去找。”
阿才努努嘴,都跟到这里了,让他回去,他怎么回去?他又不是那种说将兄弟抛下,便能抛下之人。
“诶哟。”分神之际,阿才一头撞上阿牛,他探头从阿牛身侧往前看。
阿牛弯腰捡起湿漉漉、覆有黄泥的火油灯匣子。
阿才惊呼:“这······这不是······”
阿牛往前走了十步,停下步子转身往右侧。
山路的右侧,有一条曲径幽通的小路。
阿才跟上前,看见小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还没开口询问阿牛,阿牛就先他朝小路走去。
阿才拉住阿牛:“阿牛,咱们要不先回去禀报?眼下瞧着,阿鱼和知年姑娘应该没什么事,但是村里的人就······”
阿牛停下步伐,转身对阿才道:“阿才,你回去禀报,如果能多带人手来就更好了。”
进山寻娃娃的都是村里的壮丁,他们还有同样的身份——
父亲。
铜锣村村里,除去壮丁,还有像阿牛一般年轻的小伙子留守。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回去?”
阿牛摇头:“我必须要先进去探个回事,即便知年姑娘和阿鱼不在,也要确保咱们村里的人是否沿着这条小道深入,是否安全。”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咱们多找些人一同进去。”
“放心吧阿才,我自小跟我叔叔学过自保的功夫。如果真有危险,我逃便是。”
阿才见拗不过阿牛,只好答应,他重重地拍了拍阿牛的肩膀:“你一定要小心!如果真有特殊情况要行动,等我将人找来,咱们一起行动!”
阿牛郑重地点点头,拍了拍阿才的手背。
阴乎乎的天似是被敲出一个窟窿,雨似银针垂直滴落在地。阿才顾不得脚下泥泞与打滑,埋头就往山下直冲,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冲。
阿牛紧握手中的柴刀,深吸一口气,沿着小径往深处走去。小径两侧杂草丛生,野草野花,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植物。小径往山顶方向,全是冲天笔直而长的老树。
阿牛不知,他往前一步,他身后的植物好似长眼睛一般,皆直面着他的背影。毒蝮、猛兽埋在人高茂密的草丛中,虎视眈眈。它们想跳出草丛,从阿牛后背袭去,却被野草编织而成的草网拦下。有野兽不顾草网阻拦,一脚迈出小径。脚未落地,身体就被破土而出的藤蔓戳出一个大窟窿。
深山雨林茂密,小径顶上更是茂密,从天而落的雨滴覆在茂密之上,给一片绿莽穿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水珠衣裳。
密林内,仿佛与世隔绝,隔绝了雨,隔绝了声音,隔绝了光。
阿牛借着微弱的光芒,在阴霾中探索前行,他隐约听见一些声音,那是草丛里野兽分食的声音。
小径两侧除了野草野花杂草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之外,没有任何人影,一路上更是没有人行过的痕迹,更别说可以捡到从人身上掉下来的失物。
阿牛挠挠头,难不成是是自己想多了?
山路的灯匣,不一定就表明村里的大伙儿走进这条小径,说不定是继续朝山顶走去。
阿牛逡巡四周,绿莽丛生丝毫无法住人。知年姑娘和阿鱼怎可能会在这里扎根生活?再往里走也无意义,干脆回到山路等阿才带人来,再一起往山顶找人······
深林吹起一股无名之风,林上的雨珠齐刷刷闻风而动,簌簌地坠地而落。曲径两旁的植物洞悉了阿牛的想法。阿牛刚转身,曲径的尽头,几条交织成手臂粗的褐色藤蔓沿着地面游离,朝阿牛脚腕急速而去。
阿牛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看,宛如蝮蛇的藤蔓已经来到他脚边。
阿牛诧异,好在他习得功夫,出于本能地眼疾手快举起柴刀。
“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