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婼颔首回道:“不过往事尔尔。”
孟国牡丹宴,凡是贵族,无一不记得这一盛宴,那时孟皇登基正好满十五年,面对周围各国的虎视眈眈,他决定大办一场国宴震慑有心之人,各国来贺,宴会整整开了十五天,各国使者看到了孟国依旧如往昔般繁华强盛,当时定阳城内开满了各色牡丹,就连宴会一应器具都采用牡丹图样,故名牡丹宴。
宴上,西羌使者在西羌阳王的授意下,特意挑衅,献上了一个九机宝盒,号称盒内有罕见珍宝,但此盒无人可解,席上之人连练称奇,辗转尝试破解,眼见着就要传到燕皇那里去了,当时还是郡主的宋婼半路截了下来,解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席上孟国朝臣无一人催促,一是此物真的不好传到陛下手中,万一陛下解不开到时可就无法收场了,二是郡主自小的聪慧,他们都是目睹过的,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不料她真的解开了,只不过那盒里放的竟是一块粪土!
西羌使臣献上粪土以羞辱孟国国君,他国使臣均窃窃嘲笑,西羌阳王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看孟皇出臭,此举反而刺激了自幼饱读史书的宋婼,她转身对燕皇说:“陛下,古书有载,两王交友,献土如献国,吾观此土,乃西羌东境的蜀地之土,恭贺陛下,恭贺西南蜀地重回故国!”
此话,献土如献国一句,流传至今,当时西羌虽拼死抵赖自己并非此意,但这给孟国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仗提供了充分的人和,所谓的西南蜀地,原就属于孟国益州,与蜀中天府并称蜀地,经一年,此战胜,西南蜀地收复,其中有一县还特意改名为“牡丹县”。
“早闻微宁公主事迹,纵使当初公主还并未封为公主,可经过牡丹宴一事,牡丹郡主的名号便如雷贯耳了,且公主善谱诗词、琴棋书画皆为国手,那今日公主能否为此宴赋诗一首献舞一曲?”说此话的是坐在呼延阅赞身边的哪个喝醉的大耳武将。
韩疆阴影下的眼神顿时一凛,抬起头时,戾气虽然尽消,但眼神里的不满隐隐显露了出来。
宋婼不屑一笑,仰着下巴说道:“吾只用惯用之笔作诗,然在来燕之前,吾已将所有诗稿焚毁,折断所有惯用的毫笔,立誓在异国不会作出一诗一词,至于歌舞,大人自可找舞姬,吾是善舞,但公主之舞,非尔有福可观。”
话落,席间的说笑显然冷了几分,燕王竟然幽幽开口,“我大燕的武将不配观看,那寡人呢?公主现在口口声声说不在异国作赋,难道以后孟国对公主来说也算异国了吗?我燕国就不配你提笔了吗?若是如此,倘若日后有一朝孟燕两国开战,公主当如何自处?”
显然,燕王不是气她后一句,而是前一句的“异国”。
“父王,公主她并非此意,公主刚至燕国,风土人情尚未熟知,难免有异国他乡之殇。”韩疆毫不犹豫地开库求情,庄疾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惊讶。
“王上所说确是所有和亲公主之顾虑,燕国也不乏和亲至孟国、西羌和蚌国之女,陛下不妨问问嘉赫公主这个问题,嘉赫公主的答案便是吾的答案。”
嘉赫公主是燕王幼女,燕王本就子嗣单薄,膝下只剩三个亲女,当初为了拉拢蚌国结盟,特将嘉赫公主嫁给了蚌国皇帝为妃,此乃燕王一大痛楚,却也是最能让燕王将心比心之处,此话一出,没有明确表明任何立场,却又将问题推回给了燕王,此问就算让嘉赫公主来答,也只能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点燕王清楚。
更何况,当今燕国太后,燕王亲母也是和亲公主。
“王上,今晚,哀家办此宴是想让幼照高兴高兴,何必让这样的事情扫了兴。”太后显然有些不悦。
“太后,臣见公主与您甚是相像,想来您二人有着不解之缘呢,臣在此祝太后身康体健,万寿无疆!”起身的是庄疾,邀敬了太后一杯。
随后立马有眼尖的大臣附和,气氛渐渐回温。
太后立马笑了,“还是你这孩子会说话,不过庄相也要注意身体,皇上和燕国都离不开你啊。”
“皇后啊,哀家喜欢幼照喜欢的紧,这几日你就不要让后妃去哀家那请安了,哀家想和幼照多亲昵几日。”
皇后一愣,随即答应,“是”
宋婼知道,这是太后在护着自己,后宫心计多,她们又都想掌控太子这个傀儡,这样一来,省的在大婚前出岔子。
一场宫宴,吃下来,都不是很开心。
宴后,还安排了花园赏灯,太后找燕皇单独去后殿说了些话。
“王上,哀家知道不该插手政事,但那些燕国俘虏早早地放了吧,那么多,养着的话,一天要吃掉多少粮食。”
“是,母后,其实前几日议事刚一敲定,朕就让筹弟指挥人把那些俘兵放了,早就想放了,就一直攥在手里想和燕国提些条件。”在人后,燕王还是很孝顺和善的,他扶着太后坐下,又亲自将炭火挪到了他母亲脚边。
太后沉吟了一会,“你明白利害便好,韩筹如今过于张扬了,他以为你将俘虏的处置权交给他,他便可全权私自处置吗?为娘的和你说过,驾驭臣下,要时提时压,不能一直嘉赏赞誉,也不能一直无故打压,此事便看出韩筹的狂妄,相国那边谈妥了释放所有俘虏,结果韩筹那边不放,这算怎么回事?燕国使臣会如何看待你这个燕王?”
“母后,儿臣明白了,且这两日孟皇多番发来国书,想要朕早日释放那两位将军,儿臣这几日便会去知会筹弟一声。”其实韩稷心里什么都明白,母后也是有些私心的,不过母后在大是大非上向来分得清,从未干过有损燕国之事,在这种小事卖母亲个面子也不为过。
此时,砚池畔,明灯盏盏,砚池,为燕宫中最大一处景观,北有崎岖古怪的怪石山,下有宽阔的砚池,四周布景均按孟国江南建造,莲池曲廊,处处透着太后的思乡,此处,只有大型宴会时,才会开放,宋婼猜测,这与那多疑的燕王有关,此池四下的布景曲折幽深,可藏伏兵,想来是那燕王害怕贼人掌握了这里的地形,才如此谨慎。
此机会可不能浪费。
“景月,吾的手炉不知落哪了,你去寻来。”宋婼故意“叮嘱”道,一手悄悄将手炉从披风下塞给了景月。
“是,我这就去寻。”说着,景月悄悄退去。
宋婼在言初的陪伴又往前走了些,看到了皇后一众,浩浩荡荡的,不想与其打照面,便远远换了个道,走了许久,要不是这凛冽的寒风,宋婼倒真有一种走在冬日的江南之感,然,这样的夜景却有人偏偏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