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万事俱备。

李自成先给众将领开了个小会，当场大赐财物、滥赏名器。

赐刘宗敏子爵；李过、刘芳亮、袁宗第、田见秀、谷可成、高一功、冯起龙、赵胜、张道濬为男爵。

坟头草三丈高的李自甲也追授了个子爵。

无军功不封爵。

冯起龙逐渐侧重文职后，再想晋爵已经不可能了。

韩云、韩霖兄弟以及张养默算文职，享一品待遇——是大明一品官合法收入的十倍。以下人员各有封赏。

大顺军的老朋友瞿式榖、沈老西儿等人也得了些赏赐财物。

刑秀娘当然也有好处，虽然她花钱厉害，但办事还挺得力。绝对跟她把柳如是送来没干系。

农工商钱庄已在江南开了两家分号，生意不错，纸钞也推出去了。还有化妆品、服装、玻璃器等工坊也办了起来。

刑秀娘又有座紫明楼，专门教授各色新曲、艺。不只是小鸡们去学习，大户人家的女眷也纷纷往里钻，日进斗银。

她还筹备着要举办花魁大选，让土豪老爷们打榜，哄抬那个价。

真是个贤内助！

江南还有一项日进斗金的买卖——堵坊。

赌博绝对是害人玩意儿，千万不能指望靠它翻身。

在大顺军里，但被发现堵搏行为，当场记大过，处罚后清退。

不过，为江南老爷们服务就无所谓了。感谢他们为大顺事业添砖加瓦。

嘛将、纸牌、败家乐……服务员一水全是清凉装小妹，生意爆火。

当然，穷人没资格进门。

两文钱一张的采票才是穷人的止痛良药，他们可以埋头研究排列三和非常六加一。

那边有一对夫妻幻想采票中了500万后怎么花用，然后因为分配不均大打出手……

……

张道濬叩谢完皇恩再溜回窦庄，他不好露面。韩霖等人干脆都没来泽州。

李自成又抽空给各大将领开了一场考试。

试卷难度大概在小学四年级左右，结果参加的三十多人中不及格者占六成。

其中刘宗敏倒数第一，只考了三十八分。

大统领震怒：“刘宗敏削爵一级！”

“我，我回去一定发愤图强……”

刘爷心里嘀咕，要爵位有啥用，削去吧，又不耽误我是吕梁山之王。

……

李自成又亲切的召见了匆匆赶来的歪宾高一志。

“老高，你知道我不反对羊教，但是众口铄金啊，众口铄金懂吧？”

“我懂，人言可畏。”

“是了。羊教在世人眼中的口碑你清楚，我也不能把所有反对声都压下去搞一言堂。所以……”

“大统领，恕我直言，革命的前方还是一片迷雾，我无法说服叫会。当前能提供的支持有限……”

“哟呵！？老高，你脑袋瓜挺灵的啊？！”

“不灵不灵，一般一般。”

“直白说吧，现在以及不久的将来，我允许耶苏会自由传叫，你们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每年给我提供一千条火腿、一万斤红糖、十万石大米，送货上门，连续十年。耶苏会若想垄断传叫权也可以，只需把供应品翻一番。”

“很难。要价太高了。”

“已经低到尘埃了。人呐，眼光要放长远。想想你们将来能得到的好处？每拖延一年，要价涨一倍。不要再耽误良机，否则等我问鼎天下，你们要么退出亚细亚，要么支付巨额到你们无法承受的高价。”

“大统领，我无法答复你。可能濠镜澳（门）主叫都无法答复你。我以绛州叫堂的名义先出五百两银子定金，以此换取你不加倍要粮食的承诺。如果最终濠镜澳或者罗马传来了遗憾的消息，你可以没收定金。”

“呵呵，老高，算盘打的挺精啊！”

“大统领，我个人十分看好大顺军前途。”

“我仅以个人的名义向你表示感谢。你知道，对待朋友我从来不吝啬，再给你加点筹码！在你们发现的新大陆，阿妹例坚洲南部有几处未被发现的大金矿、大银矿，年可开采量折算成白银不会少于70万两。我可以提供精确的经纬度，换你给我供应军需。”

“70万两银子？每年？”

“是的，千真万确。如果不是大明难找相关人员，这种肥肉轮不到你吃。”

“他们在那边站不住脚。”

“我认为新叫，比如圣宫会能在忠国站住脚。早在三十多年前，英个兰及爱儿兰女王伊丽啥白一世就给大明皇帝写过信，他们可比耶苏会好打交道。”

“那个，大统领，其实十万石大米这些并不贵，只是运费比米价还要高。”

“我相信耶苏会在嘎灯的指引下可以解决一切难题。另外，只要南洋米，中国米不要。”

“或许我可以试试，这需要点时间。”

“慢慢来不急，叫会富的流油，就算供应品翻一倍也不会多花很多钱。”

“……”

“老高，下次带些培根和莎士比亚的着作来，我对他们挺感兴趣。至于传教人员，类似于梅森这样的学者就不错，如果可以的话，请让耶苏会把他派来。还有，笛卡儿、开普勒、费马、帕斯卡、伽利略……”

“不可能！伽利略这种异端必须烧死！”

“我可以庇护他。”

“我拒绝传信！”

“好吧，其实我也并不是很需要他。”

“梅森的地位很高，他不大可能来忠国。其他人的名字我没听说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另外那些人，梅森认识他们，都是学者，我想和他们探讨一些学术问题。当然，可能他们未必愿意来。需要说明的是，我同样并不是很需要他们，只是出于一种，你知道，学者之间惺惺相惜的态度。”

“大统领，你知道的太多了……”

……

除了扫地王张一川外，泽州被攻下后还陆续来了几家反王凑热闹。

张献忠一听李自成要登基称皇，琢磨了两天率队离去。还有张天琳、李养纯等人也跑了。最后就连张一川也借口不好在附近打粮，走了。

很重要的原因是大顺军抓军纪太严，他们感觉不好混。老李又不可能无条件的养着他们。

李自成奉上钱粮礼送，走吧走吧，你们没福气。洗干净脖子等死！

倒是没打过交道的刘体纯留了下来。①康熙元年因为近万部下纷纷投降，他自尽了。

这后生原跟着王嘉胤起兵，从河曲败逃后自立一队，现在手下也拉拢了五六个小反王，总人数七八千。

李自成很高兴，当即放粮放银犒赏刘部。

刘体纯更高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下总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他之前每天睡醒睁开眼就要发愁去哪找饭吃，为七八千人找饭吃可不容易。而且又要时时担心被官军围剿，不到两年时间就整的刘体纯精疲力竭。

当个掌盘看着风光，可这把交椅不是那么好坐的。

……

九月十八日，大顺开锅……

……

李自成在阅兵总指挥刘宗敏陪同下，坐着六匹马拉的豪华四轮车检阅……

……

随后，在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大顺军数十个方阵，迈着整齐威武的步伐……

当先几队是“御林军”，身穿红袄，外罩黄马褂，大皮靴铮明瓦亮。人人猛如虎个个蛟如龙，器宇轩昂，英姿飒爽。

每支队伍都打着黄龙旗。

第一队挎刀执矛；第二队肩扛步枪；第三队是掷雷兵；第四队是女兵；第五队孩儿营；第六队轻骑兵；第七队重甲骑兵；第八队炮兵，还有辎重兵、医疗兵等。

随后是驻外各军的方阵、赤卫队方阵。

……

再接着，一队队……

李自成原本还想弄十来个藩属国小弟方阵，张道濬、韩霖等人极力反对。

你找大顺军冒充辽人、蒙人、吐播人等各省人就够扯淡了，弄高丽、流球这些实在过分，徒为增添笑柄。

好吧，大统领虚心纳谏。

各方阵…………

然后他们一退场，急匆匆去领赏钱了。

傍晚，泽州城笼罩在烟花焰火之中，五彩缤纷，此起彼落。

群众手里举的纸灯、纱灯也都点亮了，到处是灯的海洋。

文工营四处出动，……等等唱响全城。

各种口号也喊遍大街小巷，“天下人田天下人同耕”、“官逼民反”、“大顺军到的地方穷人都有饭吃”、“铲主奴贵贱，平世间穷富”……

喽啰们忙乎着，李自成也没闲着。

他举办了开国招待会。

除了大顺军将领、功臣外，招待会还邀请了沁水、泽州等地的缙绅、地主、商人等“牛鬼蛇神”，以及本地“从贼”代表，都是小人物，贾富贵、王重新这些人没露面。

被邀请到的土人一边暗自兴奋一边战战兢兢。

“变天”似乎还有些遥远，可万一成了呢？我等将来岂不是大顺军的座上宾？迟早为自家挣下一场富贵。

若是大顺军被剿灭……那也没啥，凭他们错综复杂的人际交情，事后可保无恙。

院里院外各处张灯结彩，三三两两的宾客陆续赶到。

在欢快的背景乐中，婢女们穿梭其间，端盘上桌。

鸡鸭鱼肉、生猛海鲜等等，原料不甚稀奇，但很多菜式都是土豪们没见识过的，好吃！尤其各种甜品、饮料，闻所未闻，令人胃口大开。

这是李自成发挥孔子提倡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精神，融合后世美食理念，创立的“大顺国宴”，共计一百零八道菜式。

另一个名头又叫“孔府家宴”。

黑“孔”无极限，以后要把这招牌打出去，让世人们感受下孔家的奢侈生活。

……

李自成讲过话后逐桌敬酒，有些人就忘了事先交待，纷纷下跪磕头。

大统领有那么一刻飘飘欲仙了，这感觉太好了。

大餐吃喝到中途，李自成又赏给在座各位一碗饭。

饭是红米粥，高粱掺杂玉米糁子麸糠红薯藤和野菜做出的忆苦思甜饭，口感特别糟糕。

老爷们绝对不能下咽。多嚼两下，嘴里都可能被划破皮。可是他们不敢拒绝，一个个表情痛苦，有如便秘。

李自成端起碗扒拉，喉头滚动，艰难的咽下去。真他吗难吃！

他高举空玻璃碗，大声道：“各位老爷，陕北人为了能吃上这么一碗饭，他敢杀人！你们呢？”

“……”土豪们大惊失色。

若干胆小之辈当场吓尿，他们以为短毛要摔碗为号，刀斧手齐出。

“皇上，我忠于各命忠于大顺忠于皇上……”

“奏乐！”

开始歌舞盛会。

“……”吓死爹了！短毛真不是个东西！

接下来众土人大开眼界！短毛真会玩！真不是个东西！

台上节目攒劲，台下乐不思蜀了。

宣宁府宗理朱充火X等人暗喜，酒池肉林、骄奢银逸，亡国之兆啊！伪顺命不久矣！

李自成瘫在椅子上醉意朦胧，小声哼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遇蝗军追的我晕头转向……”

咱也有今天呐！眼下没有什么比这段词更能表达他的心情了。

台上还在继续表演——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众宾客颔首，你还别说，大顺军里曲子真不赖。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好听，宾客们陶醉了。

接着民乐演奏的舞剧《大顺序曲》开场，众人震惊。①《小刀会序曲》

短毛真真不得了，霸气全漏！非常之霸道！

如此神曲闻所未闻，老爷们心思复杂。

等《画心》、《青花瓷》、《铡美案.驸马爷近前看端详》、《打金枝》等等节目唱完，台上气氛突然一变。

“辈辈穷人揽长工，

是牛是马不是人。

牛马不受咱这苦

咬牙切齿骂地主。

冬里全凭烂皮袄，

夏天像个牛不老。

瞧东瞅西看家当，

越看心里越恓惶。

十个囤里九个光，

一个放点陈粗糠。

十个瓮里九个空，

一个放点苦菜根。

越看越想心里明，

不寻活路弄不成。

蔓菁扎得一条根，

穷人长得一条心。

福薄命贱都不信，

一心革命闹翻身。”

“……”

台下众老爷开始皱眉，就知道短毛不安好心。煞风景！

然后是舞台剧《不忘穷人苦》——

“那一年爹爹病在床

地主逼他做长工累得他吐血浆

瘦得皮包骨病得脸发黄

地主逼债地主逼债好像那活阎王

可怜我的爹爹把命丧……”

低沉的嗓音，加上带着哭腔，颤抖的歌声，端的是如泣如诉如悲啼。

“……”台下众老爷坐立不安。

再下来的节目，等报幕女子说出《大明挽歌》四字，众老爷一时没听懂，急忙拿起《节目单》仔细一瞧——

《大明挽歌》：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

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

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

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

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悠扬的一缕琴声飘然而起，凄婉空灵的女声缓缓响起……

《大明挽歌》拉开序幕。②红楼梦序曲

观众老爷们心想，大明若是亡了确实令人挺悲痛，万幸曲子很好听。

……

李过快步走来，俯身急切道：“大统领，明军到沁水了。”

李自成还没开口，伺候在旁边的记者王纪连忙抄起纸笔，“皇上，逆明入犯，您作何感想？”

大统领瞅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看台上演出。

“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