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城的城楼上,老四气愤地回过头来:“银子都被黄四郎给收走了!”
老五焦急地补充道:“胜算都不到一成了!”
张牧之趴在女墙垛口伸手比出一个手势。
老七难以置信:“黄四郎都没出面,老百姓把所有银子都交出去了!哪来六啊!”
“说错了,还有一户没交。”
老七懊丧地摇摇头:”一户有什么用?“
“有一户敢不交,其他人怎么想?有人敢不交,他们为什么交?”
“怕啊!”三兄弟异口同声。
“怕里面有什么?”
三人愣怔着不明白大哥的脑回路。
“有怒!”张牧之胸有成竹地道:“我一定把他们心里的怒给勾出来!发枪!”
花姐的鼓队在礼台上敲击出激烈的鼓声,老四、老五、老七与她们伴随着鼓点的声音互相搭着肩膀剧烈跳动,刺激着大街两旁破落骑楼中每一个人的神经。
“满街枪弹在你手!十成白银在碉楼!”
“满街枪弹在你手!十成白银在碉楼!”
“满街枪弹在你手!十成白银在碉楼!”
在风中鼓荡的白幡的誓杀令中的‘九’字已经被红墨划去,在旁边涂改上一个猩红的十字,同样刺激着人们的眼球。
四辆银色马车从城楼门洞里奔行而出,飞奔到大道的尽头调转车头,车后的闸门迅速打开,一杆杆的长枪和金灿灿的子弹倾泻而出,在马车的迂回绕转中铺满了街道。
这些枪和金光灿灿的子弹在阳光下泛起灿烂光泽,比那些白银显得更有诱惑力。
高超依然不敢大白天出去捡枪,还是担心黄四郎的碉楼里,或者树林里有枪手。
如此情况下搞什么幺蛾子,还是慢慢一步步来吧。
黄四郎已经在碉楼上下了断言:“拿银子是贪,拿枪是反!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胡千在旁边小心提醒道:“老爷,可是有一户没有交银子。”
“记下来是哪一户,等干掉张麻子后把他们全家卖到阿迈瑞坑你去修铁路!穷鬼死之前都要榨出最后一滴油!”
高超趴在窗口端详着地面上的枪支,已经准备好了晚上捡哪两把,长枪最多的是不列颠生产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咱们叫英七七,是两次世界大战之前销量最大的枪支。南国军阀多采购这种枪,因为按照地域划分靠近港岛、上海的军阀多为亲英派。
短枪就只有一种毛瑟军用手枪,又叫盒子炮,能装二十发子弹。这种枪是抗日剧中的常客,特别是双枪武工队双手连发四十响,打起来那叫一个拉风。
夜幕很快降临大地,高超毫不含糊地关门跑下去,将一杆白天相中九成新的长枪背在肩上,又将盒子炮别在腰里,用脱下来的背心疯狂地捞子弹,然后一趟趟地往楼上送。
城南两大家族好像不太热心捡枪,他们只把自己的家族成员装备满,便放任其余百姓捡拾。
李族长还得意洋洋地教训儿子道:“捡那么多枪有什么用?杀人只要一杆就可以啦。其余的留给穷人,穷鬼们捡了枪可能就要闹乱子,我们趁机隔案观火,火中取栗。”
高超将捡来的子弹铺满了地面,他拉开了李恩菲尔德的枪栓,在昏黑的房间里摸索着将子弹装进弹匣中。它在同类拉栓式步枪中弹匣容量最大,可以容纳十发弹量,而且枪栓流畅顺滑轻便,方便快速击发。张牧之在电影的最开头那几声清脆的快响,便是出自它们的枪膛。
他把两支枪都装满弹药,躺在铺满地面的银子上,拔凉拔凉地硬硌着进入了梦乡,睡在钱上可是从小到大的梦想啊。
第二日清晨,满街的枪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三兄弟在城楼上满脸兴奋笑出强大,老七激动地说道:“我明白了,你发的不是枪!你发的就是怒!”
黄四郎在碉楼上用望远镜瞄着街道,信心十足地果断下令:“收枪!”
六辆马车再次从黄家庄园奔出,沿着街道两侧并排行驶收取枪支弹药,它们将从街道的这一头奔到尽头,然后折返回来。高超端着枪趴在窗口,准星瞄向了其中一匹马,等待着张牧之六声信号般的枪响。
李恩菲尔德连珠般的枪响刺穿了街道,枪声快得如同连珠,这是张牧之的另类指示。高超果断地扣动扳机,然后拉栓,再次扣动,然后再次拉栓,直至将十发枪匣全部打空。
更多的子弹划破街道,将黄四郎派出的六匹马全部射倒,气得他在碉楼上暴跳如雷,呲牙咧嘴:“他妈的刁民!敢杀我的马!”
张牧之的兄弟们精神振奋:“怒了!全都怒了!”
高超已经将步枪和驳壳枪全部装满子弹,也把背心里兜满子弹系在腰间,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靠在了骑楼的廊柱上。
县长和兄弟们四人并排骑在四匹白马上,望着静谧没有一丝风声的街道,心中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县长将武士刀从腰间抽出,高举在手中策马狂奔,口中高呼:“枪在手!跟我走!杀四郎!抢碉楼!”
他们奋蹄奔跑至大街的尽头,又呼号着折返回来。
“枪在手,跟我走!杀四郎,抢碉楼!”
高超已经从骑楼破败的楼廊下站了出来,把枪高举在手中朝天鸣放以助兴。
张牧之看见了第一个站出来的百姓,认为自己的奔走呼号有了效果,再次举着刀高声呼喊:“枪在手,跟我走!杀四郎,抢碉楼!”
高超的邻居们和伙伴们举着抢瑟缩在阴暗的楼道里,看到同伴的又一次大胆举动不禁吃惊地问道:“高八,你疯啦,黄老爷的家丁们杀人不眨眼,他们有上百条枪!县长只有四个人。”
高超回头答道:“我们的枪更多,我们的人也更多。”
“你说,我们?”伙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脸。
“我夜里梦到一个德国的白胡子老爷爷给我托梦,说县长他们一定能赢,我们也一定会赢!杜十六,别忘了你青梅竹马的阿妹是被谁的家丁糟蹋卖到了南洋。狗蛋,也别忘了当年你爹的腿是怎么断的。别人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与黄家可是有仇的。”
两人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拿着枪冲出了楼廊,他们一窝蜂地跟随在马县长和三兄弟的马匹身后,奔向了通往黄家庄园的林荫道。
城南两大家族的人没有跟上来,与他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穷人们也放慢了脚步,刘家族长拄着枪叉着腰说道:“黄四郎的碉楼易守难攻,谁先上谁死!县长是骗我们这些人给他当替死鬼。穷人们要是不怕死就让穷人们先上,咱家的人不要去犯这个傻。”
大多数人都认为刘老爷的话有道理,咱穷鬼们也不是傻子不是,况且连刘族长活得这么睿智的老家伙都认为赢不了,他们哪敢冲上去。万一县长在黄四郎面前败了,黄老爷秋后算账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一旦有人拖后腿人心就踟蹰不前,黄四郎就是横亘在他们心里的一座大山,比城南两大家族的山雄伟多了。
到最后就只剩下高超和杜十六、狗蛋三人跟在一群鹅的身后气喘吁吁追赶。
穷人吃不饱穿不暖,身体素质也明显差得多,背着两杆枪气喘吁吁连鹅都追不过。
张牧之领着兄弟们冲到了黄家庄园的铁门前,一回头老五满脸失望,指着林荫道开腔:“大哥,大哥,你看,跟着我们来的只有它们,还有……三个人?”
高超他们气喘吁吁地跟在鹅群身后,端着手中的枪。
老七失望地说道:“高兴早了,只有三个人和五十只鹅。”
“我明白了,这三个苦大仇深,其它人都还在观望,多三个人也是多三个力量。”
“要想联络大多数人,得让他们看到胜利的曙光,谁赢他们才帮谁!”
高超等三人来到县长前面,张牧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样的,从今起你们就是我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县长好,我叫高超,我坚信县长必胜,我们必胜。”
张牧之惊讶地注视着高超的眼睛,他的兄弟们对他都没有这样的信心,这让张牧之精神倍受鼓舞,激动地说道:“高兄弟,说得好,我们必胜!”
杜十六和狗蛋眼里却没有光泽,而是充满了畏惧。七个人,七条枪,对上黄四郎的四百家丁,他们没有任何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