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略和高超坐在审讯桌前，吉米则坐在对面的铁椅子上，他被电灯的强光照射着，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吉米，我知道你不是恶人，你不像他们一样手上沾满鲜血，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你可以回想一下那天的情景，你如果真的登上了那架飞机，摁下了所谓的录音机按钮的后果有多严重。”

“里面装着六百克塑性炸药，威力足以摧毁一座房屋，飞机的铝壳在它面前像纸片一样脆弱。在凶手把它交给你之前，已经给你和这些乘客打开了炼狱的大门。吉米，告诉我是谁给了你炸弹。”

吉米依然是低头一言不发，卡里略伸手拍着桌子站起来：“带他下去，给他尝点苦头。”

卡里略所说的苦头就是水刑，中情局最喜欢用这个，把犯人绑在床上使脚比头高，脸上用毛巾盖住，然后把水倒在脸上，让人产生窒息和即将被淹死的痛苦，反复折磨一般人承受不了，掌控不好就会造成犯人毙命。

两个背负双手的士兵把吉米拖进了刑房，高超和卡里略站在外面，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审讯的呼喝声和吉米呼吸困难的挣扎声。

高超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他的妻子女儿在巴勃罗的手里，作为一个父亲，就算再受酷刑也不会透露一字半句。”

“停止吧！”

屋内的两名士兵停止了倒水，拽掉吉米脸上的毛巾，他已经陷入昏迷，连续按压才又能够呼吸。

卡里略转身望向窗外，点燃了一支香烟含在口中，语气平淡地对他说道：“我本来期望你能主动告诉我。现在也只能问你，你怎么会知道十一月二十七日在波哥大机场会有人带着炸弹登机？你为什么能直接阻拦吉米和拉奇卡？探员们拥有完整情报系统支持，你有什么？不要告诉我预感什么的，我不相信那些。”

高超在心里酝酿着说辞，反问道：“怎么？你是准备审问我？我的身份来历你一清二楚，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照片资料，你都亲自阅览过并把它们一把火烧了。你怎么还会怀疑我的身份。”

“身份资料这东西是可以伪造的！”卡里略挥手锤击着窗台说道：“我现在真怀疑你高米尔这个身份是不是真的，更怀疑你是不是哥伦比亚人。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就能单枪匹马解决四名手持速射武器的杀手，一个麦德林警局的警员能有这种水平吗？”

高超决定先不做解释，沉默以对。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刨根问底。但别忘了我们身边还有米国人，你没有办法躲过他们的暗查，恐怕到时候我帮不了你。”

卡里略上校转身离开了审讯室，只剩下高超一人站在原地。

难道真要告诉他们我是军情六处的？这种事情首先得让自己相信，与其当面告诉他们，倒不如主动泄露线索让他们查出来，老子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英国陆军第三师的上尉连长。

墨菲和潘那走到了审讯室门口，两人互相推搡着低声道：“你去说。”

“不，是你去说。”

“为什么还是我。”

“下次换我。”

墨菲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握着高超的手说道：“幽灵少校，我们有爆炸案有关的案情想和你探讨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抽出时间赏光，我们在波哥大的餐厅请客。”

这是替中情局来摸我的底了，还装什么客气啊。这情况看来也躲不过，倒不如早点面对。

“好吧，就今天晚上，时间地点你们定。”

波哥大的夜里还弥漫着一股热带城市的燥热，高超开着车停在了餐厅门外的棕榈树旁边，潘那和墨菲已经站在餐厅门外，嘴里低声啧啧道：“还开着防弹越野车，真有钱啊。”

他穿着西装走下车关门，与两人握了握手。

墨菲啧啧称奇，想不到这位幽灵上校颜值不低，穿上西装有股年轻时马龙白兰度的味道。

三人来到角落里的餐桌前，周围的餐桌都离得比较远，方便说话。

侍应生上前来点菜，各自要了一份牛排和通心粉，又要了两瓶威士忌，侍应生给他们倒满酒杯，高超随手给了他一万比索的小费。

墨菲低头切着牛排，一边说道：“少校会说英语吧，我们用英语来交谈怎么样。”

“可以。”

“幽灵少校看来经济状况不错，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哥伦比亚人。”

“比起毒枭可差远了。”

“当然，”潘那紧跟着抢过话题说道：“正好我们聊聊这件案子，少校能这么快找到吉米，应该知道制造炸弹的人是谁吧。”

“知道，西班牙埃塔的人，一个技术高超的炸弹制造者，艾弗拉姆冈萨雷斯是他的化名。”

潘那和墨菲互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暗自隐藏他们的惊讶之色，这家伙背后肯定有一个非常严密的情报网。

“你能为我们讲解更详细一些吗？”

“对不起，实在不行，我知道的也只是这些。”

“仅凭这些可无法判断巴勃罗会派吉米拿着炸弹登机。”

高超依在靠椅上，胡诌着侃侃而谈道：“我有一个线人安插在拉奇卡身边，可惜被他给杀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他在临死前曾给我传递最后一条消息，我才得知巴勃罗在贫民窟物色了一个叫吉米的小子替他运送炸弹，拉奇卡负责监视吉米登上飞机。最后我才根据加维里亚前往卡利参加竞选演出的时间判断，决定在机场前守株待兔，没想到真碰上了。”

潘那和墨菲面面相觑，高超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相信，一个线人是无法提供如此多精确信息的，中央情报局的怀疑更加合理一些。

两人并非情报人员，他们现在干的活只是为了还中情局的人情。墨菲的裤口袋里还装着一个微型磁带录音机，正在缓慢地转动记录声音。

“幽灵少校的技战术水平真的很高，糅杂了很多外国特色，值得我们这些人学习，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和潘那愿意向你讨教。”

他们这是在诈我？高超笑着抬手说道：“可以的话我们能互相学习一下。”

他们站起来互相握手，依次离开了餐厅门口，两人亲自目送高超驱车离去，才连忙上车往大使馆的方向驶去。

高超手扶方向盘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的表现不知能否成功地将他们的想象力引导到另一方面。

米国大使馆，中情局分站办公区内，探员潘那和墨菲坐在长桌子对面，站长和另外一名中情局探员坐在另一面，双手抱着录音机，一遍又一遍地倾听里面讲话的内容。

墨菲实在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摊开手说道：“翻来覆去不是那几段话吗？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站长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那位探员把耳朵贴近录音机，反复听最后的两段对话。

直至他最后一次按下播放键和倒带健。

“恕我冒昧，您听出什么来了吗？”

探员又播放了一遍，在重要的音节部分突然按下停止健，露出几分得意神神情说道：“这位幽灵少校尽管隐藏的很好，努力偏向美式发音，但还是带着浓重的约克郡方言口音，说明他在英国约克郡生活过很长时间，或者说他本身就是约克郡人。一个有约克郡乡音的西班牙与印第安混血青年，本身很说明问题。”

墨菲插科打诨：“我怎么听着像精神分裂？”

潘那疑惑不解道：“约克郡口音？我怎么没听出来？你想说明什么，他不是克格勃而是军情六处？”

光头站长向他们介绍这位探员：“瑞秋可是我们中情局的语言专家，专攻英语，俄语和西班牙语系，他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米国每一个州、英国每一个郡的口音。也能够分辨出俄语不同地区的口语，辨别你到底是明斯克人还是基辅人。”

涉及本专业的知识，瑞秋探员便得意洋洋地向他们讲解：“一个人隐藏得再好，也容易暴露出他的语言习惯。就算是那些会几国语言的特工，他们的母语也很容易被探听出来，我可以确定这位幽灵少校曾经长时间居住在英国约克郡。当然我们还有其他方面的佐证。”

墨菲表示大开眼界：“什么方面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