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悲观情绪总算被压制了下去,大卫继续指挥他们搬运化肥在超市正面打垛,可惜整个超市用于堆砌的袋子也没有多少,他们只是堆起了刚一人多高的沙袋墙,但顶部的玻璃依然暴露在白色的雾气中。
神婆卡莫迪不敢在大厅广众之下散播恐慌,但她显然不会放弃,转而偷悄悄在私底下搞小动作。
作为一个有潜质的神棍,她的眼睛非常敏锐,善于发现群体中那些脆弱的人,也能发现那些信教以及反智的人,从而开始一对一的宣传说教。
他们所处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这些超市里的人都是在宗教的熏陶下长大的,他们本能地相信所谓的上帝,即使暂时不愿意与卡莫迪为伍,也是讨厌她利用宗教来恐吓他人,但他们终究会回到上帝的信仰中来。
当然这里还有一位极端的科学教人士莫顿律师,他们不愿意相信什么怪物、触手,决定要带着人闯出去寻找救援。
莫顿暗自认为可以说服高超加入他的阵营,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们的理解是非常接近的,都是不信鬼神,相信科学的理智人士。况且高超手中有枪,拥有非常强大的执行力。
他走到了坐在化肥袋子上的高超身边,试图说服他道:“高超先生,你刚才的那番高论我非常支持,但是我们呆在这个地方不会有出路,我愿意带领大家出去寻找救援,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灾难,而不是相信什么怪物和触腕。”
高超扭头看了看这个嘴巴很厉害的黑人,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莫顿律师,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好,你说。”莫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的专业是律师,没有经验应对这样的灾难,你甚至都没有看见外面的危险,就不要强行出去找什么救援,乖乖地呆在这个地方,等待军队前来救援。”
律师无奈地摊开了手:“军队会来救我们吗?他们是替财团,替政府打仗的,他们没有这个义务!为什么我们可以合法拥有枪支?因为能保护我们的只有自己,什么政府,什么米军,都他妈的靠不住。”
高超顿时感觉无语,因为这家伙说的话竟然非常有道理。
“你刚刚不是出去过了吗,你送了一位女士,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好吧,好吧,就算有你说得那种怪物,我认为对我们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因为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哈,”高超无奈又讽刺地笑了起来:“你能跟我比吗?”
黑人莫顿的脸色顿时凝固了,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招呼团结在他身边的几个不信邪的家伙,决定要亲自出去闯一闯。
大卫连忙上前去阻止律师:“听我说,你这样的行为太过危险。”
律师莫顿抬手说道:“你不必拦阻我,这是我已经决定了的。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大灾难,我不知道它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但那绝对不是超自然的。我们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寻找救援,我们要出去。“
大卫听了以后主动拿出一串绳子,要递给懵逼的黑人律师莫顿。
“听着,我不想再与你讨论这个,但我们要请你帮一个忙。”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用绳子栓住你的腰,这样可以告诉我们,你们至少走了三百码。”
“这没有任何意义。”高超在旁边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出去过,而且已经确实超出了三百码,这对能否得到救援没有任何帮助,如今整个小镇,乃至整个县都已经弥漫在了雾气中。前人证实过的东西你们还要再一次次证实吗?人和人之间就这样缺乏信任吗?”
大卫握着绳子哆嗦了两下,才低声对高超说道:“要破除成见是很困难的,特别是人心里的成见。就像日心说这样一个简单可证的道理,哥白尼曾经受到迫害,布鲁诺也被宗教裁判所处以火刑,只要不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们前面,他们永远都可以自我欺骗,不愿意接受事实。就算如今科学昌明的今天,依然有人相信地球是平的。”
高超顿时悟了,原来准备走出超市的这波人才是人类精神的先驱啊,他们将会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一条错误的选择,用血淋淋的绳子告诉大家,从超市里闯出去是没有希望的。践行错误也是伟大的,至少他们用生命告诉我们此路不通。
高超暗想如果不是我了解剧情的话,还真他妈被你们给感动了。
这时一个头上裹着红头巾的机车壮男站立出来,这位是红脖子中的红脖子,鲜明特点是留着络腮胡子,经常骑着一辆哈雷大摩托。
这位大胡子义无反顾,英勇无畏,拍着胸脯说道:“我愿意系着绳子出去探探路。”
一个老头上前来称赞他:“你是真的勇。我在小镇广场中央的车里面有一把双筒猎枪,还有五十发鹿弹。你如果能走到那个位置,就用这把钥匙把车开回来。”
壮汉从老人手中接过钥匙,把绳子的一头栓在了自己的腰上。
莫顿在前面带路,领着三四人穿过超市的收银台出口,站在了门口。
大卫极力劝说这位邻居留下来:“真的没有办法让你改变主意吗?”
莫顿律师断然说道:“大卫,外面真的没有东西,雾里面没东西。”
“万一你错了呢?”
莫顿犹豫了一下,才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么我想,玩笑终于开到我的头上了。”他回头对身后所有人说道:“我会叫救援回来的。”
就是这句话改变了高超对莫顿的看法,他的观念虽然是错误的,但他本身是一个还拥有正义感的律师。
神婆卡莫迪不知从什么地方溜了出来,忍不住她的嘴出溜道:“你们会死在外面,全部。”
“闭嘴,神婆。”高超挡在了她的前面,吓得这个神婆退后了两步,看来她除了敬畏上帝外,还比较敬畏暴力。
高超从身上掏出了手枪和冲锋枪,又将二十发的弹匣装进了冲锋枪里,把手枪收起来说道:“这个不能给你,但这个可以给你,如果遇到了危险,就向进攻你的东西还击。”
莫顿笑着摆了摆手:“不,我不需要这个,既然你相信它们存在,那么你才更需要它。”
莫顿毅然决然地推开玻璃门走向了外面,身后跟着两名外地的追随者,大胡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便拖着绳子往迷雾中走去。
大卫和高超他们紧张松放着绳子,看着它一圈一圈地向外延长,有那么一瞬间,绳子突然停顿了,高超顿时屏住了呼吸。
绳子突然向外拉伸,拽着他的手也生疼,旁边的妇女连忙递过来一块毛巾,高超把毛巾垫在手上使劲地向后拽。但这股未知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它拉扯着众人向玻璃门滑动。
笔直的绳子一直向上抻展,绳子那头的人仿佛是被放风筝似的悬在了空中,高超可以据此想象,攻击他们的是一个飞行在空中的怪兽,或者是一个高度达几十米的巨兽。
绳子陡然松了下来,仿佛突然断裂了似的,把他们几人闪得跌座在地,大卫慌忙抓起绳索往回拉,虽然看上去有些吃力,但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的重量。
高超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松开绳子往超市里面走去,从架子上拿起一袋饼干和一罐啤酒,靠坐在购物车上浅慢品尝。不管遇到了多大的问题和灾难,首要是填饱肚子补充热量,然后才能成功地生存下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他们看到了血淋淋的绳子和腰部以下的半截身体,这下所有人更加恐慌了。这就给神婆卡莫迪这样的人带来了可乘之机。
高超知道这个女人是迟早要除掉的,但现在这些人的社会性还在,还没有被恐惧吞噬而展现出兽性,自己如果现在杀了她,就很有可能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不能因为预见了某种结果而去做某些事,这样只能说服自己而无法说服其他人。
现在超市里总共有三把枪,其中一把是凯瑟琳用来自卫的柯尔特点三八,她把它给了自诩为州射击冠军的奥利。另外两把是高超的伯莱塔9和p5冲锋枪。高超对自己的枪法当然是非常有信心的,枪支也应该握在他手里,就算应对接下来产生的群体精神病变跑团或狼人杀也完全不虚。
高超并不愿意做所谓的精神领袖,因为在这种高压恐惧的局面下,人们对精神领袖的依赖很有可能演变为痛恨。他决定把自己变为游离在群体之外的独狼,这样随时可以向大卫提出建议,甚至在出现危难局面的时候还可以跳出来破局。
超市的员工们把所有的干电池和灯都取了出来,但是里面占地面积太大了,即使是这些灯光,也仅仅能够维持五六分钟时间。
卡莫迪女士趁着大卫身边没人的时候,走过来神神叨叨地低声说道:“大卫,你们中间有个危险分子,他随时会失控要了我们的命。”
“你说的是谁?”
“高超,他很危险,他就是魔鬼派来潜伏在我们身边作恶的人,这个家伙就像傅满洲一样,随时随地都想施展暴力。”
大卫对神婆的歪理邪说并不感冒,反问他道:“他到现在为止伤害谁了吗?威胁谁的生命了吗?”
“他威胁了我!”她歇斯底里地说道:“他用枪指着我的额头,曾经扬言要杀了我。我们在超市里留这样一个无神论者,他就是危险的炸弹,他会吸引魔鬼的使者进来,把我们所有拖进地狱。”
“闭嘴吧,卡莫迪女士,只要你不宣扬你那神鬼之类的言论,没人会威胁你的性命。”
这女人还在纠缠不休:“神已经给了我预言,你非但不相信,但你至少应该拿掉他手中的枪支,这将让他成为一个魔鬼的屠夫。”
高超从对面的货架旁走过来,神婆对他相当畏惧,连忙退走躲闪到了食品区的货架后面。
高超威胁地看了一眼神婆,对大卫问道:“她又在蛊惑什么言论?”
大卫摇了摇头:“不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只是,只是你不必表现得如此有攻击倾向,这样不利于超市内部的稳定和团结。”
高超淡定地笑了起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量降低人们的恐惧心理,制止一切企图利用恐惧大做文章的人。你知道人们在恐惧高压下崩溃会产生什么恶果,他们甚至会因为心理崩溃而自相残杀。所以我的所作所为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为了预防此类现象的出现。”
大卫诚恳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高超又问他:“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做了哪些准备?我看见吉姆和麦隆正在装配电灯。”
“当然,大家已经够害怕了,如果长久呆在黑暗里,指不定要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高超沉思片刻,又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眼下整个迷雾中的世界陷入黑暗之时,只有这样一个超市里闪烁着灯光,会不会吸引某种夜行生物,或者那些趋光的生物扑过来。”
大卫顿时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可是不让灯光亮着,人们会害怕。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万一有东西闯进来就更糟糕。”
“我们可以这样,可以点亮一些灯光,但光亮不能太强,更不能用手电筒向外面照射,这才是最保险的。”
大卫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们扭头望向了超市正面的玻璃板,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几人拿着手电筒,光柱在玻璃板表面晃来晃去。
高超连忙往超市正面走去,对人们制止道:“不要把灯光照到外面!把手电筒关了!”
几个人不情愿地把手电筒拧灭,但货架的后面还有不少灯光晃来晃去。
高超和大卫高声说道:“所有人都不要用强光!更不要把灯光照射到外面去,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奇怪的大个昆虫落在了玻璃上,它的样子形似蝗虫,神态却比蝗虫更加恐怖。大卫把手电筒调到了弱光,缓缓地朝着上面照射,看清了它的全貌后更觉心惊,这只昆虫跟随着光柱向玻璃板上缓慢攀爬。
紧接着又有几只昆虫落在了玻璃板上,大卫慌忙关掉了手电筒的灯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昆虫撞击玻璃的声音让他们的心脏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