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连拉带拽的将任恬带走,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林译炀一眼,像是在用眼神无声地做着某种警告。
两人都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那种攻起而制之的战时状态,给人一种谁先出击谁就必输的压迫感,毕竟以不动制动一向都是智者的终极兵法。
五楼很快恢复了寂寥,林译炀自嘲一般勾了下唇,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狭小的出租屋。
他没有开灯,进屋的同时身上的单肩书包已经悄然滑落在了地板上,他陷在沙发里,单手捂着额,一身颓然,漆黑的夜遮住了他眼底所有情绪。
这时,从卫生间内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他摁开客厅的灯,直接坐到木茶几上,手中的白酒已经喝了大半。
那人嗓音带着些市侩之气,一开口空气里的酒精味更浓烈,“译炀,你一直想为你妈报仇,现在可是个好时机,咱们手里有了证据,宋挽清那女人一旦被控制住,任宗也会乖乖就范,到时候……”
“舅舅,”林译炀缓缓开了口,声音疲惫又冷淡,和刚刚面对任恬时候的状态截然不同,跟换了个人似的,“再等等吧,我怕会影响姐姐的成绩,她这次考试进步很大。”
林巩恨铁不成钢地吼道:“译炀,你是被人灌**药了吗,任宗不认你,你就没有姐姐,那死丫头,她凭什么从出生开始就是摘心揽月的小公主,你却只能在菜市场的羊杂店长大。”
林译炀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字字句句透着警告与绝情,“舅舅,所有事情我自有安排,您安心在这里躲债吧,要是随便出门再被高利贷追,我可没多余的钱替您还。”
“小崽子还挺狠,也不知道随了谁。”林巩无所谓的哼笑一声,提起林译炀扔在地上的书包,开始搜刮里面有没有现金。
任恬被宋执拉下楼的时候,险些断了气,“宋执,你……你想谋财害命,周叔开车来了吗?”
宋执身上的校服全湿了,像只阴沉沉的落汤鸡,显然任恬刚刚那话就是在明知故问。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淋过雨,这个老街道窄得连的士都进不来,她可不想踩又脏又臭的水,除非宋执能背她出去。
“骑自行车来的,你坐后面。”
宋执还没消气,但还是嘴硬心软地给任恬递了伞,那把鲜艳的彩虹伞,是恬恬公主的专用品。
任恬瞥了一眼雨伞,再瞥一眼简陋的单车后座,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我感觉你骑车技术不行,我怕摔。”
宋执望了一眼黑云压顶的天空,“现在雨下小了,说不准一会儿又要大,你确定要这么犹犹豫豫的浪费时间。”
任恬还是对宋执的骑车技术有质疑,她不停地摇头,“我就两只手,怎么撑伞啊,不行,我要打电话让周叔来接我。”
宋执黑着脸盯着任恬,“周叔也有家庭有子女,下班后凭什么要来接你,难不成全世界的人都要无条件地服侍你!”
后来任恬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自行车后座,因为穿的裙子,她只能侧身而坐,一手撑着伞,另一个手紧紧地环着宋执的腰。
每经过一个坑洼地,任恬的心就悬高一丈,而眉头皱得最紧的却是骑车的人。
因为任恬一紧张,揪在宋执腰间的手指就会不自觉地收紧,掐得他疼死了。
而罪魁祸首却不自知,不出力要求却极多。
“喂,宋执,你脑袋低一点,伞快够不着你了。”
“喂,你转弯能不能稳一点,速度别这么快。”
“我看你两条腿挺长的,出现紧急情况你一定给我先把车停住,我最讨厌脸上破相了,别忘了我腿还没好呢。”
最后宋执终于忍无可忍回了一句:“小短腿,再啰嗦就下去自己走。”
任恬一掌拍在宋执的肚子上,“凭什么让我走,是你求着要载我回家的。”
宋执再也无法忍受任恬的动手动脚,脸色憋得铁青,“你的手别再给我乱动。”
“我偏要,你治不了我的,宋执,我赌你不敢打我。”任恬一脸的笃定,丝毫不把宋执的威胁放在心上。
“任恬!”
“报告学长,在呢。”
宋执无可奈何,只能用一只手按住任恬还在他腰上挠痒痒的手。
少女的手指纤细修长柔软,像没有骨头一样。
两个人保持这种奇奇怪怪的姿势终于安全回了家。
宋挽清见自己儿子全身湿透,满眼都是心疼,亲自跑去厨房熬姜茶,任恬提着半湿的书包回房准备洗澡,刚要进门,宋执喊了她一声:“一会儿也喝点姜茶。”
任恬摇头,“不了,我怕有毒。”
“任恬!”宋执握紧拳头,咬着腮帮极力在隐忍,“不要一直仇视我妈,可以吗?”
任恬脚步生根,定在原地,如果她没听错,刚刚宋执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祈求她,每一个字都带着低声下气。
她该如何回应他?要不要告诉他昨晚她在酒店亲眼目睹的事情?
上一次是同姓的舅舅,这一次男主角可是任征,是她任恬的亲大伯。
默了半晌,任恬最终点了下头,“我洗澡了会下楼。”
餐桌上,任恬盯着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姜茶,她不停地搅拌却半天没有喝一口。
宋执睨了任恬一眼,将自己那一碗和任恬的交换。
这一幕都被不远处的宋挽清尽收眼底。
睡觉前,任恬跑去后院给小只喂食,她今天穿的一身黑色的睡裙,院子没有开灯,她蹲在那里像隐身了一样。
铁笼子里的小只不安地喵喵直叫,在笼子里转个不停,似乎在祈求主人放它出来。
猫笼正上方就是厨房的窗户,宋挽清拉开了窗户玻璃,声音带着不满,任恬早就知道这才是真实的她。
“她简直是被惯坏了,非要在家里养只流浪猫,又臭又脏的,害得你这几天一直吃过敏药,小执,你对那丫头好得有些过头了,别忘了你现在处在高三最重要的阶段,马上要参加斯坦福大学的面试考试,如果被那丫头影响了我肯定不会放过她。”
宋执语气很淡,“妈,您没必要这么说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她只是嘴巴厉害,心肠不坏的。”
很快,窗口传来宋挽清的哭声,“小执,这么多年我一直不婚不育,一心只想将你培养成才,你不能这么伤妈妈的心,如果你不能出国留学,那妈妈受的所有委屈就都白费了。”
“您和任叔好好过吧,有些无法掌控的事还是尽早收手的好,任叔其实对您不错。”
宋挽清哭声一顿,似乎有些吃惊,“小执,你说什么呢,妈妈什么也没做啊。”
“妈,要提醒的话我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您执意不改,我以后去大学了,想想您一个人在国内的处境。”
任恬咬着手背,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原来宋执一早什么都知道,亏她还傻傻地信任着他。
任恬抱着小只上楼,在二楼走廊上,她进屋的时候,宋执恰好开门出来。
小只受到了惊吓,从任恬手上跳下去,好巧不巧地溜进了宋执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