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哭也不闹,吃了就睡,醒了就瞪着大眼睛到处乱看,就是有点漾奶。小孩子漾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两口子也没放在心上。
在医院呆了两天,什么都正常,刘桂新也缓过来了,就开始张罗回家。
虽然这个年头在医院住着也不用花钱,但是必竟吃住都不方便,再说也冷。
这是全民福利时代,方方面面国家都有安排,考虑的周到仔细,所以虽然这会儿穷,物资不足也没有什么娱乐,但是这会儿的人活的很幸福,精神信仰富足强大,对集体的认同感相当相当高。
张清之虽然没有干部身份,但是他退伍兵老党员,又是厂党小调小组成员,厂子民兵干部的身份还是和普通工人有着巨大区别的。
比如,他的实际待遇享受着厂中层干部的标准,经常在领导面前晃,参加一些组织活动,能够和车间厂办的相关领导直接对话。
还比如,他可以轻松的从厂子借出一台汽车接媳妇儿孩子回家。选矿厂从上到下这会儿四五千工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工人屈指可数,甚至一些车间的普通干部也达不到。
他在厂子的起点还是相当高的,主要是党龄军龄有那么长,部队给的评价也高。这个年代军队的社会地位很高,地方上也重视。
昨晚上又是一夜的雨夹雪,整个世界都仿彿被冰冻住了,厚厚的积雪被夹着雪花的小雨击打的一片狼藉,然后又在北风中被冻成各种奇异形状的冰坨。
三月十五号这天,天阴沉沉的,风要比往日更大一些,带着夜里积蓄的阴湿寒气肆意的在小城里肆虐着。
街上人很少,偶尔出现一个也是捂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喷着白气匆匆走过。墙上的标语在风中疯狂的摆动着,好像在极力的想摆脱墙砖的束缚。
厂房,学校,单位,大门和楼顶上的红旗把旗杆扯的弯向一边。
只有挂的到处都是的大铁皮喇叭顽强的播放着要闻宣言还有革命歌曲,虽然声音被风吹的时聚时散有点断断续续的,但总算给这个好像静止了一样的世界增添了些许的活力。
在这个时期,各个单位都会在一定范围内安装这种大铁皮喇叭,报时,播报新闻,转播电台节目,还有宣传。
不同的革命派系利用这些喇叭做为阵地相互攻击诋毁对方宣传自己,鼓舞士气。经常会因为这些喇叭的播放权归属发生战斗。
工业地区的革命形式相对比农业地区复杂的多,厂子多,山头多,再加上政府部门学校什么的,大大小小的派系多如牛毛,里面又涉及到不断变化的统治n投靠背叛,弄的像一锅粥一样。
不过在南坟,最强大的永远是三大厂矿,没办法,人多力量大,把其余的各派力量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好在他们不太关心厂子外面的局势,只要不是直接惹到头上去还能相安无事。
所以只要不是三厂矿派系之间发生战事,基本上都是比较平静的。
刘金荣的病房里,孙家的老大老三老五三个丫头都在,围着病床扒着看小宝宝。
“哎呀这大眼睛,真艮,还看我呢。”
“他怎么不出声呢?就闷着看。”
“真白,看着nn啊,想咬一口。”
老大已经算是大人了,很多事都懂,老三老四老五小时候没少带,可以说带小孩子的经验比刘桂新都强。
“婶儿,他是不从来也不哭啊?我一声也没听过呢。”
刘桂新看了看孩子摇摇头:“不哭。生下来大夫拍了半天就吭吭两声,这都三天了也没闹过,醒了就到处看,喂就吃,累了就睡。”
老五说:“不能是哑巴吧?”
老大在老五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玩艺儿?”
老三把脑袋凑到孩子脸边上逗他,说:“不能,听声可灵了,眼神转的多快呀。”
老五说:“大庆还能听着声呢。”
老大抬手又是一巴掌:“你不说话能死不?缺心眼的玩艺儿。”
老三叫:“笑了笑了,你们看,真笑了。”
老大说:“拉倒吧,这么大会笑就神了,得两三个月呢。”还是凑过来看了看。
刘桂新说:“是笑容,没目的的傻笑,佩兰你说的那是认人了故意的笑,不是一回事儿。”
老大说:“我说的是真笑,哈哈嘎嘎的那种,笑出声。我记着小平最早,一个半月就行了,小力最晚,三个多月了就嘴角抽一抽。”
老五扯了扯老大:“大姐大姐,我笑的最早啊?”
老大斜了她一眼:“嗯,因为你最傻,没心眼子的玩艺儿。”
吱哑一声,房门开开又重重的关上,张清之走进来,摘下棉帽子习惯性的在身上拍了几下:“收拾完没呀?车到了。”走到床边扒着看了看孩子:“还没动静啊?”
刘桂新推了张清之一把:“离远着点儿你身上凉啊,干说也不听。没动静还不好,非得成天哭啊?”
张清之有点儿耽心,在头上抓了抓:“不能像老六似的吧?”
刘桂新瞪了他一眼:“了了什么呢?不会说话。赶紧收拾东西。大夫那边说了没呢?”
张清之点点头站起来收拾东西:“说了,刚才又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帮着刘桂新把衣服一层一层穿好,大衣裹上,棉帽子围脖大口罩,手闷子,就怕吹了风。
孩子用缝的小被包起来,再裹一层毯子,用布带扎上防止散开。
别的就没什么了,饭盒是门口饭店的,走到那还回去就行了,有个暖壶,一点卫生纸,几个苹果,都装兜子里。
正收拾呢,门一开,冯主任走进来:“为人民服务。准备走啦?也行,你们一家身体都好。孩子包严,今天外头风有点大。怎么回呀?”
张清之说:“厂子给派的车。这几天麻烦你了啊,谢谢。等孩子满月到家去吃饭。”
冯主任过去看了看孩子,笑着说:“你家这饭我还真得吃,那把我吓的,哎呀,命大福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