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闭眼。
既然是在自己的梦里,那她便是这方世界的主人,就算不能改变它,也应该是能与它建立起联系的。
起初还是寂静,没有一点变化,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思绪延伸,试着向天空和大地深处探去。
她的思绪一顿,大地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跳动,就如人的心脏,一下一下的代表着生机。
引着思绪朝着那处慢慢靠近,直到最近,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团正在跳动的黑色心脏!
她心下一惊,意识告诉自己要立刻离开,可不待她反应,那心脏表面陡然生出一双眼睛,轻飘飘望向她,却让她灵魂一颤,整个人僵住不敢动。
“来吧!来吧!”
一阵古老的声音自心脏处传来,明明思绪是清晰的,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那个诡异的心脏飘去。
“呼——”
眼看着那黑色的心脏在她靠近后突然张开一张大嘴将自己吞下,她一下惊的睁开眼睛。
入目是破败的院落,杂草丛生,房瓦疏漏,让人担心某场暴雨便会让这座房屋轻易坍塌。
庭院小而捡漏,一颗半枯死的柿子树,叶子不知是因干旱还是季节原因枯黄的厉害。
一口深井,井边放着一个被反复修理的木桶。
脚下踩着的枯枝叶沙沙作响,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院落,她打算进去看看。
今日这梦境来的实在奇怪,黑色囚笼般的世界,诡异长眼和吃人的黑色心脏,还有这个莫名出现在眼前的院落。
这里说到底是她的梦境,若只是她一人还好,可随她一同进来的,还有沈公子。
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这梦境危不危险她还不知,若真为救她让他丢了命,她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自责里。
“咚咚咚咚咚……”
跨过破败木门,一阵敲打声引起她的注意。
顺着那声音走去,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抱着一大盆衣服,吃力的举起木槌,一下一下的打着。
天气大概还是十分寒凉,她看着那小孩短短的小手被冻的通红。有些还生了冻疮,结痂了又破裂。
看着小小的人懂事又辛苦,联想到自己小时候,她顿时心酸又心疼。
上前几步想要帮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他。
“小朋友。”
连声音也无法被人听到。
她绕着他走了好几圈,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阿魇,咳咳咳。”
一道虚弱的女声从屋内传来,男孩丢下木槌,匆匆朝门口跑去。
“阿娘,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您快进屋。”男孩语气着急,扶着面容苍白的女子就要进屋。
“阿魇,阿娘无事。咳咳咳。”
女子话没说完又咳了几声,伸手拉住男孩满是伤痕的手,眼角湿了一片。
“阿娘快进屋。”
看着女子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男孩急的带上了哭腔。
“随阿娘一起进屋,那衣服莫要洗了。阿娘的病治不好的。”
见女子又开始咳,男孩哪里敢拒绝,连连点头应下,扶着女子进了屋。
哪怕把门关上,屋里的温度也不见得暖和几分。
站在屋内,都可以透过那疏漏的房瓦看见外面的天色。
她一时心绪难辨。
“是阿娘连累了你。”
强拉着男孩在床边坐下,看着他面黄肌瘦的小脸,感受到他单薄外衣下沁凉的肌肤,眼泪顺着她眼角滑落。
小男孩摇摇头,咬着嘴唇强忍眼泪。
她这一辈子做了许多错事,认人不清,害了族人也害了自己。
如今龟缩在这一寸土地,临死前最愧疚的还是她的孩子。
“阿魇,阿娘走后,你要怨任何人知道吗。是阿娘自己做错了事,怨不得他人。”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阿娘只希望你这辈子过的平安无忧,在阿娘之后有人疼你爱你,让你不再一个人面对这世间恶意。”
女子眼角泪流不断,抬手吃力的落在男孩头顶,温柔的抚摸。
“阿魇,要相信这世界是有美好的。唯有相信,才能遇见……”
话落,手掌滑落,被男孩手乱脚乱的捧在怀里。
“阿娘。”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在这一刻决堤,男孩像只受伤的小兽,伏在床边拉着母亲手哭了一天,又不言不语的静坐了一天。
到第三天,男孩才终于起身,找了个小坛子,一把火将母亲的尸体给火化,骨灰装进了事先找好的小坛子里。
那日风格外的大,大到她担忧那风会不会将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给刮跑。
如了他的愿去找他阿娘。
“阿娘,对不起,阿魇做不到放任害你的人逍遥法外。”
一个衣服单薄破旧的小男孩抱着一个骨灰坛,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
白韵染看着立在寒风中被遗弃的院子,心里默叹一句,跟着小男孩而去。
“轰!”
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闪电急急落下,正朝小男孩而去。
她心尖一颤,蓄力朝他飞速掠去。
“快躲开!”
也不管他听不听的见,眼见那闪电就要落在小男孩身上,她大声朝其喊道。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硝烟弥漫,闪电留下的坑深不见底,这样强大的雷电,便是她抗下也会身受重伤。
更何况一个毫无灵力的小男孩。
寒风吹动她的衣摆,银蓝色的丝绸裙衫似水波流动,一如她此刻十分不平静的心境。
哪怕知道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境,她还是忍不住沉溺于那男孩的遭遇。
她想,这也是魇蛊的厉害之一吧。
心念一动,万佛琴应声而出。
她盘腿悬于半空,素白纤指落在琴弦上,指尖轻抚,一阵琴音响起。
“虚虚实实,生死轮回。你我既遇便是缘。此曲赠你,愿汝轮回无苦。”
古韵悠扬的琴声在这一方天地响起,硝烟渐散,天空放晴,林间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