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雅晴,左梦庚从未放松警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明面的敌人,不管多么强大,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有打过的可能,就想尽办法去打;打不过的话,也尽可能减少损失。
可徐雅晴就如同黑暗里的毒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对付这样的敌人,左梦庚的宗旨十分明确。
主动出击,不等徐雅晴找门来。
得了左梦庚的命令,左富和左贵凑在一起,仔细研究起来。
说实话,兄弟俩有点慌。
第一次独当一面,究竟能不能完成任务,他俩都心里没底。
可又不能去找左梦庚说不能。
左梦庚的势力眼瞅着起来了,麾下的能人渐渐多了。
这等时候,不努力拼一个出类拔萃,将来肯定就藉藉无名了。
自从没有了奴籍的那一天,他们八个人就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左梦庚博一个光辉前程出来。
这一次的任务,做好了,才有将来。否则的话,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东平咱们从未去过,那郭云彪的具体情形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你有眉目吗?”
左贵同样两眼一抹黑。
“不像大哥、二哥还去过辽东,咱们几个连这临清都没离开过,哪知道兖州府那边啥样?”
左富不禁挠头。
“那咋整?要不先过去,到时候便宜行事?”
左贵不赞同。
“不可鲁莽行事。完不成少爷的交待不算什么,让那徐雅晴有了警觉,逃之夭夭,今后再想抓住她可就难了。”
左富倒也不是一点想法没有。
“郭云彪既然是绿林道的人物,必定藏在水泊里。就凭咱俩这外来人模样,肯定混不进去。”
左贵却没说话,似乎想到了什么。
过了约莫半柱香功夫,他打定了主意。
“三哥,俗话说,江湖事,江湖了。那郭云彪既然在绿林道有了名号,哪怕是幌子,他也得同江湖同道来往。咱俩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不如找绿林前辈问问。”
左富问道:“该找何人?”
左贵对江湖事门清。
“在临清这一亩三分地,当然要找八面威风卢老爷子啊。”
长风镖局总镖头卢景渊卢老爷子,在临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卢景渊行镖四十余年,无一失手,招牌响亮,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世人敬仰,赠了个“八面威风”的绰号,寓意为天南海北都吃的开。
左富、左贵来到长风镖局的时候,恰好看到里里外外忙成一团,许多人在往马车搬东西。
见一中年华袍男子正在门口,两人前。
“劳驾,八面威风卢老爷子可在府中?”
中年人看过来,居然认出了两人。
“哎哟,这不是左三爷、左四爷嘛。”
左富、左贵不免意外。
“阁下认识我兄弟?”
那人笑道:“临清道的,谁不识左氏八虎威名?听闻几位爷去了军中,谋了官身,怎地到了我长风镖局的小庙来?”
说着,他还自我介绍了一下。
“在下卢泰,二位要找的,便是家父。”
卢景渊年岁大了,如今已经不再亲自行镖,负责长风镖局事务的,就是他的几个儿子。
得知此人身份,左富、左贵再次拱手。
“不瞒兄台,我兄弟二人有些江湖事,想要请教卢老爷子。倘若方便的话,不胜感激。”
左贵说罢,送了礼物。
一盒景泰斋的四色糕点,虽不是什么精贵礼物,但官面的人登门拜访还带了礼物,这便是善意。
混江湖饭的,碰到混官饭的,凭空就矮一头。
见两人这么客气,卢泰知晓不是坏事,忙把两人往里面引。
“二位来的巧,倘若再晚几个时辰,便见不到家父了。”
左富想起门口搬行李的情形,问道:“卢老爷子这是要出远门?”
卢泰没有隐瞒。
“家父需得去兖州府一趟。”
左富和左贵对视一眼,暗道好巧。
他们打听的郭云彪,可也是兖州府的。
二人随着卢泰一路到了正堂,里面正坐着一位六旬老人。
虽头发花白,但身材雄壮,气色红润,方面阔口样貌堂堂,手里把玩着两枚铁胆,可见年轻时的威风。
“父亲,左府的三爷、四爷登门拜见。”
临清姓左的,出名的就左良玉一家。尤其是最近,左家少爷和知州、兵备道的亲近有目共睹。
听到左府来人,卢景渊不敢怠慢,主动迎了来。
“长风镖局寒舍简陋,难迎贵客,怠慢两位爷了。”
两边见了礼,左贵开门见山。
“老爷子,我兄弟二人代表后营而来。”
这就是在告知卢景渊,今天的事儿不是左府的,而是军方的。
如果是左府的事儿,卢景渊即使不愿得罪,也尽可虚以为蛇。但军方出面嘛,卢景渊可就得琢磨琢磨了。
果然,听他一说,卢景渊脸色略微一变,不禁小心了些。
“二位爷,可是镖局有人做了甚事?倘若有人违法乱纪,老头子绝对不敢包庇。”
左富忙宽慰道:“老爷子误会了,并非府有人坏事。我兄弟前来,是想同老爷子打听一些情况。”
听说是来打听消息的,卢景渊神色稍安,但还是陪着小心。
“二位爷尽管问便是,老头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左贵也料到卢景渊不敢欺瞒,便开门见山。
“老爷子乃江湖前辈,不知可识得北地苍龙郭云彪?”
此言一出,卢氏父子脸色全都古怪起来。
卢泰代父亲出面。
“不知四爷为何问起郭云彪来?”
左贵没有实话实说,真真假假地掺和了一些。
“郭云彪涉及到我后营一些事务,千座命我二人了解一番。”
郭云彪是什么人?
说好听点是绿林好汉,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土匪。
军方的人打听土匪的消息,意味着什么,那再明白不过。
想通这些,卢氏父子反而有些欣喜。
卢泰城府不如父亲,当即开口。
“二位爷可知家父欲往何处?”
左富隐隐有些猜到。
“刚才卢大哥有言,老爷子将去兖州?”
卢泰哼道:“家父这一次去兖州,就是要会一会那郭云彪的。”
左富和左贵又惊又喜,没想到事情竟如此巧合。
“那郭云彪可是得罪了老爷子?”
这一次却是卢景渊说起了缘由。
“不知二位爷可认识天王李青山?”
谁这么大口气,敢自称天王?
左富、左贵齐齐摇头,他们还真的不知晓有这么一号人物。
卢景渊当即为二人说了一段江湖往事。
“天王李青山本不是江湖中人,乃是寿张县寿张集的屠户。偶尔也下水打渔,糊口度日。可后来东平水泊里的盗匪们闹的厉害,导致岸边的百姓们都下不得水,果腹都不成了。于是李青山便站了出来,联合了一群兄弟,和水泊群盗着实打了几场。”
听到这些,左富、左贵不由得对那位天王李青山了心。
以一屠户之身,竟能抗衡水泊悍匪,足见其过人之处。
卢景渊继续道:“两边打来打去,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后来这郭云彪就提议了一个办法,每隔三年,在安山镇举行龙头会。两边各出七个武艺精熟的,分七场决胜负。谁赢了四场,那么接下来的三年,谁就掌控水泊。”
左富、左贵面面相觑,对这种江湖法子惊奇不已。
左贵不解,问道:“这掌控水泊有甚好处?”
卢景渊哈哈一笑。
“水泊不紧要,不过打打渔而已。紧要的是会通河,那可是淌着黄金的水道。”
左富、左贵齐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运河的紧要,身为临清人再明白不过了。
有明一代,运河可谓南北勾连的大动脉,实实在在掌控着偌大王朝的安危。
正因如此,运河沿线也养活了无数人口。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既然如此,为了争夺运河的所有权,两边起了争斗也就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