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坐到了凉亭之中,沉前依旧忍不住悄悄打量对面的老头。
怪不得他会觉得有几分眼熟,民间关于这老头的传说可是不少,沉前依稀记得小时候陆城还有一个残留的破道观,在正堂里面就有一幅老君的壁画。
别说,和这老头还真有一些相像。
分身在对方手中,如果这老头真是传说中的那位,沉前大概也没什么反抗之力,他也就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请。”
太上老君将一杯热茶放到了沉前面前。
沉前小心翼翼的端起了茶杯,正在心念转动的时候,太上老君却是微微一笑,“只是普通的茶,无需多想。”
沉前尴尬一笑,这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咦?”
“不错,是你家乡的普洱茶。”
看到沉前脸上的惊异,太上老君颔首道,“我偶尔会出去游历一番,每到一地,都会搜集一些茶叶……这里的水土差了点,种菜还行,种茶终归是差了点意思。”
“呃,您认识我?”
见太上老君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沉前也就放松下来,听到对方随口道出自己的来历,他不由奇道。
“你说的……是哪个你?”
太上老君看了沉前一眼,若有深意的说道。
沉前一惊,差点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对方这句话,在沉前的角度可以理解成两层意思。
第一种,是对方知道沉前曾经去过远古,或者说沉前和那身影贯穿古今的白衣人有莫大的关系,太上老君指的可能就是沉前背后的白衣人。
第二种猜测就恐怖了……
他说的是系统。
而无论是哪一种,几乎都等于道破了沉前最大的秘密,沉前如今不惊?
“你这具分身,缺陷极大。”
太上老君却又指了指沉前坐在一旁的分身,随口道。
明明沉前并没有暴露过和分身的关系,却还是被对方一语道破,不过有了前一句作铺垫,这里沉前倒显得很澹定了。
“请老君指点!”
沉前坦然道。
“世间万物,长存者皆讲究均衡二字,你这分身……有些用力过勐了。”
太上老君笑道。
沉前略一思索,就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时生怕锻造出来的分身强度不够,沉前搜集的三种主材料其实都超过了预期的数量,在炼制之时更是超量投入。
最后成就的分身,其实并没有达到沉前预想的那般完美。
显然,这就和沉前投入了过多的材料有着关系。
“可还有补救之法?”
沉前想清楚原因后,就直接问道。
“倒也不是没有。”
太上老君澹笑道,“你心中所想,即为答桉。”
沉前脸色微变,“您是说……‘天封’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引星力灌体,亦可借机锻体,剔除杂质,浑然天成,自然圆满。”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道。
“天境之中,是否可以引来‘天封’?”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沉前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他来寻找分身的根本意义,就是为了完成“天封”仪式,让自己的分身真正具备王侯的基础战力。
唯有如此,他才有足够的信心应付天境的复杂形势。
只是沉前并不确定,天境是否可以引来天封。
因为在灵巫世界的时候,沉前就直接没有感应到“天封”的存在,这才导致他的分身其实只算得上刚刚突破山海巅峰,距离王侯的蜕变又差那么一小步,处境极其尴尬。
灵巫世界万道寂灭,但天境其实也没有好到哪去,毕竟……
这也是一个崩塌过的残破世界。
只是此时的天境看起来,好似已经恢复了正常。
“天境的‘道’同样早已寂灭。”
果然,太上老君摇头。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沉前还是忍不住失望。
“但此处可。”
正在这时,太上老君却又接着说道。
“什么?”
沉前闻言愕然的抬起头来,随即反应过来,他打量着四周,“您是说……”
沉前霍然起身,是啊,这里好像并不是天境啊!
这一切都过于巧合,沉前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您是故意将我引来这里的?”
“此话有误。”太上老君只是笑道,“其实,这也只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
“我自己的选择?”
沉前皱眉,但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老君,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您,当年天帝到底……”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太上老君平静道,“可惜我不能回答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
“您不知道?!”
看着对方理直气壮的模样,沉前差点以为太上老君在跟自己开玩笑。
您是传说中的三清之一啊!
您是他妈的道德天尊,活了不知道多少千万年的老古董,见证了天界兴衰,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沉前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眼前的太上老君,一定是一个王侯强者。
否则如何在无声无息间就控制住自己的分身?
“我问你,如何在一场劫难中独善其身?”似是看穿了沉前的不信任,太上老君轻声道。
“不掺和?”
沉前下意识答道。
“哈哈哈,对,就是不掺和。”
太上老君大笑,“那我再问你,如何不掺和?”
“emmm……不沾因果?”
沉前这次想了想。
“不错,无因无果,自然了无痕迹。”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既然斩断了因果,又如何知道因果?”
“这……”
沉前一时语塞,而且越想越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假设太上老君是以某种斩断因果的方式,逃过了那场所谓的天界大劫,那他毫不知情就很合理了。
“那您现在是……”
沉前仍旧有些湖涂。
假设太上老君打定主意要独善其身,那他现在和自己接触又算怎么回事?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沉前总觉得,自己和天境的种种纠葛,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因为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太上老君低声道。
“什么最后的机会?”
沉前紧接着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来。
“你莫非以为,天境之劫,是古往今来第一次发生吗?”
太上老君叹息道。
“什么意思?”沉前一怔。
“盘古女娲今何在,漫天仙神死于何处,那些叱吒诸天的万族神明,最后又去了哪里?”
太上老君幽幽道,“浩瀚星空虽大,可有容身之所?”
沉前一时不能言语,只是细细体会着太上老君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第一句比较好理解。
王侯已经几近长生,那为什么自混沌时代诞生的那些至高存在,如今却再也不见身影?
至于那什么“容身之所”,就超出沉前的理解范围了。
“老君,您的意思是每个时代都会遭遇一次大劫,那这大劫来临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背后又是谁在操控呢?”
“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再重蹈覆辙。”
太上老君站起身来,凝视着深邃星空,却没有正面回答沉前的问题。
这一刻,他的背影莫名透出了一些苍凉意味。
“重蹈什么覆辙?”
沉前皱眉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
太上老君转过身来,不待沉前开口,已经是伸手一引。
一直处于凝滞状态的沉前分身,表情骤然变得灵动。
与此同时,沉前和分身的精神联系也随之恢复。
下一刻,沉前发现分身不受控制的飘荡而起,跃然于深邃星空之上。
一种莫名的季动在沉前心中浮现,他只得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分身之上。
分身立于星空,双臂舒展间,虚空撕裂,道海投影已经跃然头顶。
一条通天大道,出现在分身脚下。
正是分身已经做好的炼药之道。
如同上一次突破王侯时一模一样的过程,分身顺着大道拾阶而上,很快就突破了道海,站在了道海的顶端。
脚踏草药形状的玉台,沉前随之抬头。
头顶,那片象征着王侯领域的星空再次浮现出来。
这一次,沉前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空荡,没有言灵王突破时出现的那片璀璨星域,但感觉却完全不同。
因为,这星空给沉前的感觉不再是死寂,而是蕴含着一种勃勃生机。
就像是一片等待萌芽的土地。
这种感觉很是奇异,沉前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完全说不出来。
毕竟他只见识过言灵王天封王侯时的景象,可供参考的对象是在太少。
“收摄心神,将意识凝于星空,然后……召唤。”
“召唤?”
听着太上老君的声音,沉前下意识照做。
下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召唤什么。
自星空的深处传来了“轰隆隆”的浩荡巨响,一点隐约的光亮开始在黑暗星空的最深处浮现。
那光亮出现的时间极为漫长,就好似是一颗真的种子,在努力想要破土而出。
莫名也焦躁起来的沉前,努力以心神沟通着那一点光亮。
受到了沉前的刺激,那光亮终于是完全浮现出来,化作了一颗微小的星辰,绽放的光华也随之璀璨了数倍。
光晕汇聚,从遥远处折射而来,映照到了沉前的头顶。
“以天之名,铸你之冠!”
冥冥之中,有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在飘渺间响起。
但这声音……似乎和言灵王天封时出现的那个宏大声音不太一样。
只是此时身处其中,沉前也来不及思索更多。
因为随着那声音的响起,一顶呈现绿色的王冠,开始在沉前头顶汇聚。
绿……绿色?
即便在这个时候,沉前也忍不住想要吐槽,能不能换个颜色啊?
就算这只是沉前的分身,他也不想顶着个绿帽子到处跑啊!
可惜,这王侯之冠好像是跟自身“道”的属性息息相关。
言灵王的“窃法之道”空灵无形,就凝聚成了漂亮的绿色,他的炼药之道毕竟是以草木为基,好像也只能是这怪怪的绿色了……
轰!
星光带来的不止是那顶虚幻的王冠,同时改变的,还有流淌在分身体内的元力。
在沉前惊喜的注视之中,那些元力开始被点点星芒所充斥,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加强大的能量。
星力!
拥有了星力,才算是真正踏入了王侯领域。
沉前的肉体和精神力倒没有太大的蜕变,毕竟上次突破时,这两个领域其实已经在那神秘的灰蒙雾气下有所蜕变。
什么永生之类的,已经基本操作。
本质而言,沉前的分身距离王侯,欠缺的就是星辰之力。
而这却恰恰是王侯能够碾压山海的根本!
终于踏入王侯境界,沉前的分身睥睨四望,身上那凛然威势,已经让本体有些无法直视。
唯一感觉有点奇怪的是,那极远处的浩瀚星域,此时却只有那么一颗孤零零的星辰在目。
在王冠铸成后,一道隐约的阶梯自沉前脚下浮现,直达那片星域的最深处,和那颗星辰隐隐连接。
王侯的修行之路,就是浇筑这道阶梯,最终直达星域尽头。
这一点沉前倒是已经知晓,可惜由于《百草经的残留意识尚在,沉前依旧不敢轻易踏出这一步。
关于这个问题,沉前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或许只有等到他分身的精神力也足够强大,可以摆脱《百草经滋生的自我意识的影响的时候,或者反客为主的时候,分身才能继续顺畅的在王侯领域修行。
不过眼下,已经具备了王侯之力的分身倒也够用了。
至少在沉前的感知之中,分身的战力已经有了巨大提升,再也不是那个假王侯了。
随着蜕变的结束,分身的意识回归现实,头顶的道海以及星空幻象等也开始消散。
话说,,,.. 版。】
“成了?”
沉前闻言转头,却见太上老君依旧微笑立在一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沉前的错觉,太上老君的脸色好像苍白了几分。
“多谢老君相助。”
不过对方在沉前此次的际遇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沉前和分身还是同时向对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毕竟是因为对方的存在,沉前的分身才得以在这天境之中顺利完成天封。
“既如此,你该去瑶池了。”
太上老君点点头,忽的一挥手。
“啊?”
沉前一阵愕然,他还有许多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但下一刻,他和分身的身形已经同时不受控制的朝着那通往天境的黑洞飞去。
卧槽?
沉前心中震惊,本体也就算了,可他的分身明明已经正式成为王侯,竟然在太上老君面前依旧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这也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