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小舅也接受了老穆里外做主的这种现实,他清楚自己以前的经营管理策略很是落伍,但那是他性格使然,心里明白想改变能力上却力不从心。
现在小舅基本上不去过问车行的事情了,整天喝喝茶再盘盘手串或是文玩核桃什么的,老北京讲究这个。
老穆虽然是个狠人,但做事非常有规矩,从不背着小舅胡来,该走的账目清清楚楚,每天都要让小舅过过眼,遇有大事该请教请教该汇报汇报,给车行挣再多钱也只拿自己份内的工资,小舅对他是一万个放心。
前几天老穆趁着外出道路救援修车的机会,顺便去著名的白云观溜达了一圈,他对道家文化没什么感觉,纯属看风景而已。也是为了应应景,老穆恭恭敬敬在三清阁前请了一炷香。谁成想拜完了拍拍手准备走人的时候,殿门口一直闭目打坐的老道突然冲着老穆冒出一句:“小伙子,去抽一签吧!”
“……”老穆愣了愣神:“不了,我还忙。”老穆从来就不信这个。
“小伙子,你最近诸事颇有波折,但……有贵人相助,想必并无大碍。”老道没有放弃。
“是吗?那就借你吉言了,谢了啊,道长!”老穆大大咧咧一挥手,便不再去搭理,扭头走了。
贵人?还不是想哄我掏钱求签?拉倒吧,老子这辈子第一次烧香你就知足吧。
刚才老穆在维修车间的地沟里看见了这个小木盒子,他便顺手拾了上来。因为多少懂一点,只看盒子老穆就确定值不老少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再打开来一瞧里面,那硕大的祖母绿差点闪瞎他的眼。
这玩意儿弄不好比小舅整个车行和这里面待修的七八台车加一块都值钱,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把这么值钱的物件丢在了这里,想必就是下午来修车的那几位中其一。得,先收着吧。
老穆没多想,顺手就装进了自己脏兮兮的工作服兜里,然后便一门心思研究起了发动机。不过,看见祖母绿,老穆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一直珍藏的那枚玉扳指,便也就想到了卓杨。
卓杨现在越来越红,将来大富大贵是一定的,他会是我命中的贵人吗?还有九山和海洋,他们将来都是会有大出息的人,那当然也会是我的贵人,因为我们是兄弟。
肖远山急得都快跳井了,数九隆冬下他的汗珠子都在顺着额头往下滴。他刚才已经把宝来车里翻了个遍,祖母绿全无踪影,肖远山这会儿把车拆了的心都有。只不过,他知道就算把汽车拆成零件铺成一百平米也没个卵用,铁定是自己丢在路上了。可问题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会丢在哪里,甚至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都不确定,因为这一路他停留的地方太多。
超市、加油站、服务区、汽修厂,甚至还在承德首长别墅区那里的警卫营办公室唠了一会儿磕,这一路百多公里可能遗失的地方有十几处之多,而那东西谁看见都知道非常值钱,值钱到父子反目兄弟相争都毫不稀奇,谁捡了偷了都绝无还给自己的可能。
按理说,动用自己家红色豪门的影响力,责成公安部门全力去找,是有寻找回来的希望的。但那么一来,自己办事不利冒冒失失的形象就坐稳了,可想而知奶奶会对自己有多失望,可想而知大哥会怎么用这事来大做文章打压自己。而这,还是在能找回来的前提之下。真的要是从此失去这枚纪念意义重大的祖母绿,再把爷爷奶奶身体急出个好歹来,会有一万个人排队等着枪毙自己。
只有半天时间,如若找不回祖母绿,自己的仕途前程算是完了,从此不会再得到家庭的政治资源倾斜。更重要的是,怎么对得起疼爱自己的奶奶,怎么对得起喜欢自己的爷爷,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贺老总爷爷。
脑海里一片乱麻,肖远山开着车沿原路往回返,一路上既想开快又想开慢,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像雷达一样在公路上不停扫描,虽然明知祖母绿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但还是控制不住寻找的双眼。不多时,肖远山就回到了恒顺通修车行。
刚一到车间外面,肖远山就看见那个小伙子车行老板的外甥蹲在门口正在清洗什么,特别认真的样子。一脚刹车,肖远山连手刹都忘记拉上就跳了下来,一路上琢磨出来的一系列询问技巧这会儿被他的焦急遗忘得一干二净。
“小师傅,你看没看见一个小木盒……”
话还没说完,一只脏兮兮的手捏着檀木盒子就塞到了弓着腰的肖远山眼前,老穆依旧蹲在地上,看着手中的电脑板,头也没抬一下。
肖远山登时就愣住了,这才是寻找之路上的第一站,就这么突兀出现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幸好他还算机敏,没愣多久赶紧一把夺过木盒迫不及待打开。
没错,祖母绿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凹槽中,甚至连摆放的角度都没有变,说明这个小伙子根本没有去动它。大悲大喜之下,肖远山有些动容了,如此失而复得,这个小伙子是救了自己呐!
“小师傅……”任是他仕途历练之下颇有城府,肖远山此时也难免激动,心潮澎拜之下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老穆这会儿才把头抬起来:“哟,是肖老板啊。我在那边地沟里瞧见的,鬼知道怎么滚那去了。嘿,这可是好东西,恐怕没个一两百个拿不下来吧。”一两百个就是一两百万,然而,实际上它的价值最少还要乘上十,而且即便有价但却也无市。
“嗨,钱不钱的先不说,这东西有点纪念意义,不是拿钱能说得起的。”肖远山这时多少也恢复了一点平静。“小师傅,不说别的,就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吧?”
“那肖老板您可更加要收好了,什么谢不谢的,甭提了。我也有一样东西,的确像您说得,钱不钱的不是事儿,关键是它的念想,那才是无价的。”老穆又想起了自己的玉扳指。
肖远山不由得对老穆大为刮目相看:小伙子明知东西价值不菲,却毫不犹豫就拿了出来,眼皮都没眨一下,真正是爱财取之有道。更难能可贵的是,小伙子不居功不挟恩,宠辱不惊很有大风范,是个人物呀!
“小伙子,你叫什么?”肖远山问。
“我姓穆,朋友都叫我老穆。肖老板,您喊我……小穆就成。”
“成啊,我也叫你老穆,你也别叫我肖老板了,以后就叫我肖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