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完毕，大队伍又要开始赶路程了。

上马车前，孟侠走到宋昀的马车旁向宋昀道了一声谢，宋昀也没客气，受了这谢。

孟侠没问宋昀为什么帮自己，只当是孔孟之徒见不得这背后啐唾沫的阴招数。

但孟侠暗下决定，以后这个叫宋昀的官儿要是遇着什么事儿，他可以考虑帮一帮。

机会难得，孟侠心想这个宋昀可真是赚大发了，能得自己青眼。

毕竟平日里求自己办事的人没有三百个也有一百八，自己考虑答应帮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要是冯侍郎冯步远知道自己无意中白白错失这个攀附金枝的机会，估计能把肠子都气绿。

又不咸不淡赶了三四天路，孟侠才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应该听师父李云利的话，不来才对，越来越冷老寒腿疼不说，舟车劳顿浑身的筋骨都快散了。

诶，路都赶了好几天，后悔也不是个事，以后要再有去南方水乡的好差事他再缠着师父李云利让他去吧。

大部队已经走到源合山一带，在队伍前头领路的一位将军因及时得到情报，派部下挨住告知每一辆车马做好准备。

源合山的山路本没有多么崎岖，而且这里距边防也很遥远。

但坏在山匪众多，保障粮草物资的安全是个难题，更何况眼看这天也是乌云密布要下雨。

好在已经派几路人马向附近县衙调派人手过来。

“咚咚咚——”

孟侠正裹着老寒腿窝起来疼得发颤，听见有人敲马车窗户，赶紧喊了声“阿福”，打盹的李福瞬间清醒迅速给开了马车窗。

“孟公公，李公公，我家霍启轩霍将军说附近山匪多，将军已经派人向附近县衙调兵过来，但若是等会听见什么动静，一定要随机应变。”

孟侠应了一声，心里更难过更后悔了——果然他就不应该来，小命现在都拴在裤腰带上。

算了算了，车到桥头自然直，遇事灵机应变就成，不然还能怎么办。

“冲啊——弟兄们——”

山下的大部队只听见山上有人遥遥喊了一声什么，一窝蜂似的一群蒙面的山匪就冲了下来。

霍启轩和其他几位将领当机立断率几队人马上前厮杀，剩下一队人马守在后头保护马车上的官员们。

马车上许多人听见外面刀剑声响，其中有的官吏下了车，结伴朝着没山匪的方向疯狂奔跑。

边跑边喊，“马车上的弟兄们快下来逃啊！粮什么草！保命最重要啊！”

将军战士们还在前面拼命和山匪厮杀着，后面马车里的人已经下来四处逃窜。

孟侠也拽着李福加入混乱中逃跑的人群，刚刚发作的老寒腿都被山匪吓得没了踪影。

两个太监身形矫健狂速奔跑，几个跑不动的老头在后头长吁短叹目瞪口呆。

孟侠一边跑一边心中哀叹，“诶，命苦，实在命苦啊！小时候饥荒，现在又遇山匪，太坎坷了……”

逃跑的人四散，孟侠瞥见人群中的宋昀，当机立断这人比起其他白发苍苍的老官来说更年轻力壮，要是被山匪抓住还能挡上一挡。

于是揪住李福赶紧跟在宋昀后头穷追不舍。

宋昀见状，只得慢下来等着。

孟侠那两条老寒腿可以说是达到了腿生高光时刻，终于享有了生而为腿跑一跑的尊严。

但老寒腿终究是老寒腿，指望它逃跑还真不牢靠。

这一跑，透支了孟侠下半辈子的所有狼狈，东跌西倒，黄土抹脸，涕泗横流。

终于孟侠“嘣”地一声摔在地上，体力不支。

李福赶紧回头遥望，朝廷官兵和山匪依旧人马刀枪剑混作一团。

好在山匪的主力都被困在朝廷的部队人马里，没有什么匪徒追上来，万幸。

宋昀见孟侠跌倒，不知道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大概是孟侠那张脸太像自己的故人。

迟疑片刻，宋昀转身过去扶起孟侠，和李福一左一右搀着孟侠继续走。

孟侠大喘粗气，心里却又给宋昀记了一功，以后这小子若是有什么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他可以考虑多帮几次。

轰隆几声，连风都不敷衍地刮几下，大雨点子就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打。

北方的秋末总是这么随意，老天高兴了就风和日丽，老天不顺意了就雷雨合鸣。

三人在山间找到一处山洞，宋昀还搀着孟侠，李福赶紧在四周拾了一堆干树枝。

李福忙前忙后，终于在山洞里点着一把火，阴冷冷的山洞终于有了一簇暖意。

李福见火终于着了，于是把火折子收进自己的小包袱。

“阿福你可以啊，逃跑还记得背上你的小包袱。”

孟侠坐在山洞里终于歇了口气，得空就开始揶揄李福。

李福不禁夸，小脸一红，又把包袱解开，拿出用来裹腿的小毛毯递给自己的师父。

“师父您赶紧裹住腿，不然又该疼了。”

李福时时刻刻记着干爷爷李云利给自己的嘱托，自己的师父孟侠腿上有旧疾，一冷一潮一累就要疼。

但如今刚跑过正累着，现在又在山洞里，还是阴雨天气，冷潮累都占了，师父这腿估计正疼得厉害。

“孟公公的腿是怎么落的疾？”

宋昀见李福又烧火又递毛毯，估摸孟侠大概腿有旧疾，熟悉的面容让他忍不住关切。

李福虽然知道孟侠有腿疾，但是不知道这腿疾到底是怎么落下的，也好奇着用铜铃一样的大眼睛盯着孟侠。

“啊……”孟侠没想到自己的一双老寒腿这么受关注，一个是自己的宝贝徒弟，一个算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说说倒也不妨。”

“你俩权当解闷听个故事。”

孟侠凝视着火堆上摇曳的火舌，思绪陷回好多年前。

那时他刚进宫没多久，凭着做事伶俐，终于不用做粗活，被分进一位嫔妃宫里头当差。

孟侠以为是自己的好运气到了，谁知道还不如原来做粗活快意。

那位雍容华贵优雅端庄的娘娘见皇帝的时候声软嘴甜小鸟依人，等皇帝不在，对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却是一副丑恶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