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唐,临江城,这座位于洛水下游的城市依水而建,因其四通八达的水道而成为了许多行人往来的必经之所。
日归西幕,时近黄昏.此刻临江城外的一处空亭内,两道身影正对视而坐。
“想找到你,还真不容易。”袁天罡冷静的看着眼前的雪千夜。
虽然此时的雪千夜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但袁天罡知道,对方此前肯定在易容。只是现在没有必要。
事实上,如果不是雪千夜杀了王伯当,他根本不知道雪千夜的行踪。王伯当此前因为想抢一位美女被杀,李密差点要带人报仇。但袁天罡立即阻止了他。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袁天罡就知道这是谁出的手。
眼前这种情况下能打败王伯当的人很多,但能杀他又想杀他的人大多都会注意李密的面子。而最可能这样一剑斩了他的人在袁天罡心中唯有一位。
所以他立即赶了过来 因为在他眼中,这是雪千夜发出的信号。事实证明 他猜对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雪千夜会在此时现身,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要来。
“若容易的话,我恐怕早已死了几十次。”对此,雪千夜微微一笑。
“就凭那些人还杀不了你。要杀你,得大宗师出手才行。而且要以雷霆之势,不给你开口的机会。”袁天罡的语气十分冰冷。
直到现在,他对眼前这个人的了解仍旧不能说多。至少他没见过雪千夜的底牌。破体无形剑气?这也许算,但绝不是雪千夜最强的实力。
正因为不知道那个底牌是什么,所以他非常谨慎。
“哦,你对我这么有自信?”雪千夜继续笑道。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可惜,他们不像你,不会派出大宗师。”
如果说眼前的云唐有谁最接触了解自己的高度,除了曌儿之外,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世家大族虽然恨自己,但却仍旧没太过重视。这一点从他们之前只派两位宗师出手就知道。
自己虽然拉了仇恨 但却也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袁天罡无语。
他现在少见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样他当时还在钟意身边的时候就应该掀起对雪千夜的直接行动。但当时他非常自信,自信于自己的智慧,所以担心把眼前这个年轻人逼得太紧,让对方狗急跳墙。
一子之差,最大的结果就是,现在两家对雪千夜这个危险没有足够的重视。
“大宗师的用法跟他们两家的底牌一样,底牌之所以称之为底牌那就是因为不能轻易动用。底牌一旦动用,就有曝光的可能性,就会被人针对。而一旦人们看清底牌,便不会现畏惧于它无形的威胁。”雪千夜拿出折扇,轻轻的晃动着。
这段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也直接指明了问题所在。大宗师是超级战力,但问题在于他们本身也十分珍贵,死一个少一个。一旦被人暗算,就可能出事。所以要谨慎使用。
毕竟一千只杂鱼好找,但一位大宗师可比一将还难求。
“你果然也知道。”袁天罡目光突然变得锋利。
袁天罡思考着。对方是在猜测,还是真的看到了内幕。两者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我从老师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世家的闻趣。他们被你逼得这么紧都没拿出底牌,这意味他们有不能动的理由。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两个家族的超凡入圣高手已经临近死期。”雪千夜平静的述说着自己的推测。
自从知道世家内的培养方式后 自己就推测这些大家族内肯定有着超级高手。当然,这些高手的实力怎么样先不说,但级别肯定是到了。
级别有些时候代表实力,但也不是所有时候。一个长年没跟人动过手的超凡入圣与一个靠自己练上来的超凡入圣,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对于这种高手,最好的用法并不是像一些那样被打了小的老的就直接追出去报仇,而是作为王牌坐镇门内,不动如山。只要他不倒,这个家族的根基就还在,别人就会顾及这份力量不敢鱼死网破。
而一旦动手,万一被人暗算,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超凡入圣可不意味着天下无敌,也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弱点。
“如果我说他们刚不久才去世呢?”袁天罡仿佛挑衅般回应道。
“如果真的刚刚死了,你就不会在闲到来这里确认我的立场。”雪千夜微笑着指明了袁天罡最大的破绽。
如果两家的高级高手真的死了,袁天罡现在早已全力出手。他现在的进攻之所以显得谨慎就是顾忌,同时也是在等机会,等那两个人死的时机。
“你的立场太难确认了。我现在要确认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是否真的已经自信到能掌握一切。”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雪千夜笑意更盛。他这样明显是被人摆了一道的反应。想想之前收集到的情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哦!这倒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看来你在曌儿手上吃过不小的亏,嗯,不错。”
看到雪千夜的笑意,袁天罡的表情显得有些愤怒。他的愤怒并不是对雪千夜,而是对他自己,对他居然因为大意被武曌算计到。虽然没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武曌也适可而止,没像雪千夜一样咄咄逼人。
但光是输这一点就让他无法接受。他坚信自己再来一次绝不可能大意,但失败就是失败。尤其是输给一个小女孩。他可以确信之前是武曌而不是雪千夜的手笔,因为布置的手法不一样。
“哼!你用心培养她,不就是为了对付我吗。然而,雪千夜,我想提醒你,她毕竟是皇族公主,小心养虎为患。”袁天罡气愤道。
在他看来,雪千夜现在的话好像是在说:你连我徒弟都赢不了,太丢人了。这种笑容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
“对付你?”调笑的语气中,雪千夜收紧右手的折扇,折扇轻轻的拍在右手手心。
“你想否认?”
“别太自大了,袁天罡。她可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除了我,还会是谁?”
“当然是,我!”
雪千夜说出答案的瞬间,袁天罡瞪大了眼睛。
“什么?”两个字,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之所以培养她是为了她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打败我,这种愉悦的心情你能体会吗。”
“”
在雪千夜愉悦的笑容中,袁天罡完全陷入了沉默。他终于明白他跟雪千夜最大的区别。如果说他是为了恩情,为了理想,为了利益而落子的话,那眼前这个人就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愉悦。
不为恩情,所以不用为情义束缚,不为理想,所以不用担心路的方向,不取利益,意味着可以从容的将天下视为棋盘。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魔门,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位更像是魔门中人。
“雪千夜,老夫今天才明白,这天下居然还有你这种怪物。”袁天罡此时的表情带着一丝复杂。
“虽然听着应该是夸奖,但总觉得怪怪的。你大可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两家的事情我暂时没兴趣,你可以全力出手。”
“这是警告?”
“唉!你们这些人心理太阴暗,总喜欢把我想得那么坏。”留下这样的话,雪千夜摇了摇头,先一步离开凉亭。
留下的袁天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雪千夜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能明白,这也是雪千夜这次主动邀请他的原因。那就是表明立场,甚至表示自己不会干涉袁天罡的行动,让他能放心。
对袁天罡而言,最大的变数就是雪千夜。如果这个变数消失,他就能放手开干。确实可以减轻他的负担。
但,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他表示怀疑。
想到这里,袁天罡抬头看向雪千夜的背影。而几乎同时,雪千夜也注意到身后的视线。
“雪千夜向来以诚待人。”雪千夜停下脚步,再度开口。
随之慢慢消失在袁天罡的视线中。
以诚待人?我信你才有鬼。袁天罡暗自痛骂着雪千夜的狡猾。
以他对雪千夜的了解,这家伙说嘴上说着是以诚待人,但其实却异常心黑。没错,也许他说的话很多时候可以相信,也是事实。但这些事实根据说话方式的不同会让联想到许多不同的方向。
而这些方向与真相相去堪远。用真话骗人,故意引导对方走向自己想要的方向,这才眼前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
想了想,他做了一个决定。
而另外一边,雪千夜才走出不久,寂静的小路边上,一位美丽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她赤足坐在树枝上,身边回荡轻盈的铃声。
雪千夜看着眼前的婠婠,停下脚步平静的开口道。
“能这么快找来,有什么诀窍吗?”
“人家当然是闻着你的味道你来的。你一出现人家就闻到了,然后就立即过来了,千夜一定很感动吧。”婠婠晃动着又足,调笑道。
“闻?你是狗吗?”
“如果小冤家你想的话,人家也不是不能哦。”欲言又止的话语间,婠婠媚态尽显。
面对魔女的调戏,雪千夜淡定的给了她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