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君兰阁的人来来往往,个个都面带喜色。
“六皇子醒了!六皇子醒了!”
镇南王府各处都传着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几位老太医重重的跪在地上,眼眶湿润,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天知道,自从六皇子染病不起,他们几个可是日日提着脑袋过日子啊!如今皇子醒了,他们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命!
“皇子醒了?”仇元明心下高兴,可觉得这病太过蹊跷,又皱起了眉头。
“在宫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尚且无法,如今来了一日,便醒了?莫非那冲撞之说竟是真的?”柳如清也十分疑惑。
“罢了,如今皇子无碍便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仇元明起身,任由妻子为他穿戴,“我们去看看皇子。”
另一边的倚梅轩,仇晴正在被子里躲懒,却被仇锦一把掀开,顺便拽起了被子里的人。
“哥!!!还没到练功的时辰呢!”仇晴坐起来,满脸的不情不愿。
“快点起床!梳洗打扮!”仇锦一刻也不肯放过她,推着她去了妆台前,一面见侍女进来伺候,一边说:“今日就不练功了。昨日来的六皇子醒了,娘说估计宫里的贵人会来,让我赶紧叫你起来梳洗,去君兰阁候着。”
仇晴听说今日不用练功,什么起床气都没有了,老老实实的坐着,任凭侍女梳妆。
“淳儿妹妹还是不好吗?”趁着梳妆间隙,仇晴问道身边的侍女。
“淳儿这病来势汹汹,今日气色倒是好些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怕是不能过来伺候。”
“无妨,你叫她多休息几日,顺便告诉她家里的母亲和弟弟我都为她好生照顾着呢。”
“是。”
淳儿是被仇晴买来的。
去年,淳儿父亲病逝,幼弟尚在襁褓。一应丧事办完,家里再拿不出一分钱来。淳儿的母亲无计可施,只好千里迢迢来到京都,希望可以把女儿卖给一个好人家。
正巧那日柳如清带着仇晴去国恩寺祈愿,路上在一茶馆歇脚,听到旁边两个男子的对话。
“你看那个女的,正卖姑娘呢!”说话的人一身黑衣,眼里闪着精光。
“那么小,也就四五岁,买来能干嘛!”身边青色短衫的人摇了摇头。
“贤兄有所不知,我知道一处青楼,那里的老鸨最近正收这种小女娃呢!而且出价极高!”黑衣男子故意吊着人胃口。
“青楼?有什么用?”青衣男果然来了兴致。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青楼里的女人啊,得从小调教,那长大了才有味道呢!”猥琐的声音让柳如清和仇晴都皱起了眉。仇晴虽不太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直觉这两个人不像是好人。
果然,两个人似乎是商量好了什么四六分的价格,便一起向那可怜的母女走去。
“娘!您救救那个妹妹吧!她要是被买走了,肯定会吃很多苦的!”仇晴苦苦央求。
柳如清本就不忍心,如今被仇晴一劝,心下更是动容。
“也好,救了这姑娘,就当给你找个妹妹作伴吧。”柳如清揉了揉仇晴的脑袋,心里觉得就了这个女孩也好,仇晴越来越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心的人。看那女孩和仇晴年龄相仿,又有救命之恩在此,日后也定是个可靠的人。
“你在这等着,娘去去就回。”
眼看那边马上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柳如清的出现却打断了这场交易。
“夫人不比比价格吗?既然是卖女,这几个钱怕是少了。”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抢人?”黑衣男子勃然大怒。
柳如清转身去看小女孩,不经意间,镇南王府的腰牌就这么掉在了地上。青衣男眼尖,一下子便看见了镇南王三个字。
“镇……镇南王?”
若说别的王爷,他们可能不知,可这镇南王杀贼寇,平叛乱,名声大噪,早已传遍了大燕各处,连村中小儿过家家都要争着抢着扮演这位王爷。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他们能开罪的起的。毕竟银子和命,他们还是知道哪个更重要的。
于是两人相视一眼,脚底抹油便之间开溜!
“夫人,刚刚那两个人是要把您的女儿卖去青楼,我这才出手相帮。如今便安全了。”柳如清温柔的说,“您要是信得过我,便将这女孩交给我吧,您大可放心,我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伴罢了。”
说着,便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财。
“今日出来匆忙,不知这些钱,够不够解您燃眉之急?若是不够,来日我差人再给您送去。”
女人顿时感激涕零,重重跪下,响头磕了一个又一个,怎么也拽不起来:“多谢娘子大恩,多谢娘子大恩呐!还望娘子好生待我女儿,来日我当牛做马,一定报您这份恩情!”
临走之前,女人紧紧的抱着怀里小小的女儿,满是愧疚:“好淳儿,是娘对不起你,可是若不如此,你那弟弟就要饿死了。如今镇南王的王妃肯收你,以后的日子也好过。等你弟弟长大了,娘就去寻你。”
于是,淳儿就这样来到了仇晴的身边。
小小的孩子,哪懂得什么主仆尊卑。过了伤心的劲,又看着镇南王府满目繁华,老爷主母又待人极好,淳儿心里便觉得,这定是世间最美好的地方了,只可惜,娘和弟弟不能来。
仇晴深觉淳儿可怜,便处处照拂,那她当自己亲妹妹。
“淳儿那丫头可怜,你待她倒是不错。”仇锦在一边说。
“那是自然,”仇晴点点头,转念又有些愧疚,“我本来是想带着她一起练武的,想着就算不精进,来日打个地痞总能够用。谁知她身子单薄,竟然累病了。”
仇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的好心意,淳儿会明白的,只是她常年受苦,身子骨自然不行,来日养好了,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就好了。”
“嗯。”
封奚醒了,君兰阁的阴霾总算消散了不少。六皇子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可已然无碍,只需要细细调养就好。
“我这是在哪?”封奚问身边伺候的长顺,声音还有些沙哑。
“回六皇子,您得了病,是皇上将您送来镇南王府养病。”长顺回答道。
“镇南王府?为何不在宫里养病?”封奚不解。
“这,奴才不知。”
仇元明此时正和柳如清一道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微臣见过六皇子,六皇子可觉得身上还有什么不适吗?”
“就是觉得有些虚弱罢了,”封奚皱着眉说道,“仇将军可知我得了什么病?又为何要送出宫修养?”
“臣只知这是皇上的旨意,其他的微臣不敢妄言。”天象之说,仇元明本就不信,就更不可能告诉封奚了。
“不过臣已经向宫里送了消息,相信不多时宫里就会派人来看望皇子了。”
宫里的人总是来来往往,有条不紊,于是刘德贵慌慌张张跑进明心殿的时候,好似一湖水被一颗石子打乱了原有的平静。
“醒了!醒了!皇上,六皇子醒了!”刘德贵边跑边喊,跑进正殿见了皇上,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当真?”
皇帝觉得惊喜,连手中的奏折都扔在了地上,刘德贵连忙上前捡起来。
可皇帝惊喜之余,突然想起先前那大师说的话,又隐隐担忧些什么。
“刘德贵,你去把这消息告诉贵妃一声,告诉她与朕同去镇南王府看望奚儿。另外,”皇帝顿了顿,接着说道:“朕听闻国恩寺的佛像年久老旧,为庆六皇子病愈,着工部重新造一副金像去。”
“是。”
皇帝坐回椅子上,仔细思量着那白衣大师说的话,他是天子,本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可如今,只是出宫住了两日便转醒,他也不得不信了。
贵妃几乎是跑着来明心殿的,见了皇上便不住的流泪,说出的话也都是哽咽:“皇上……我们的奚儿……”
“不怕,朕现在就带你去镇南王府。”见了瑜贵妃,皇上心疼的顾不上其他。
两人刚要起身出发,一个少年自殿外而来,风度翩翩,见了皇帝便轻身一跪。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瑜娘娘。”
“钰儿?你来做什么?”
这封钰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贵重。可为人谦和有礼,学术精进,颇有政见,朝野内外皆格外看重,就连皇上也十分器重,亲封其为端亲王。
“儿臣刚去给母妃请安,路上听来往宫人说六弟醒了,心里挂念,便想来求一求父皇能否带着儿子一同去看望。”
皇帝点了点头,暗自欣慰:“你有心了,那便跟着一起去吧。”
仇元明得了皇上要来的消息,早早便带着妻子和儿女候在门口。
“臣仇元明,叩见皇上,贵妃娘娘,端亲王。”
“仇将军快请起。”皇上亲自将仇元明扶起。
“六皇子正住在君兰阁,还请皇上移步。”
君兰阁内,封奚怏怏的坐在床上,身子还是虚弱的很。瑜贵妃一进门便直直的跑向自己的儿子,一遍一遍摩挲着封奚的脸,心疼不已。
“娘!”
“我的儿子!你受苦了。”
皇上坐在床边,虽是一脸威仪,语气里却带着难得的慈爱:“奚儿,身子可还有哪不舒服?”
“是啊,六弟病的这几日,父皇和瑜娘娘都寝食难安,十分挂念你。”
封奚瞥了一眼自己这位大哥,一眼都不想多看。若说得宠,若说才能,自己和大哥不分伯仲。可若说身份口碑,那便不一样了。封钰是中宫嫡子,而他是宠妃长子,说白了,便是母凭子贵。
封钰做事做的漂亮,那是祖宗福泽庇佑,是嫡子不贪娇贵,勤勉上进。而他呢?做的事再好,似乎总逃不过母妃的缘故,好像父皇对他的看重,都是因为他的母妃得宠罢了。
所以,封奚讨厌封钰。
“父皇,我想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