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不如求己,叶宣拼命思索良策,然口不能言,手无缚鸡,他总不能冲这鬼差哑语吧,再说他也不会啊,就算会,估计对方也看不懂。
一路挣扎无果,终至奈何桥前,只见一位鬼婆正在给沿路之鬼喂食汤药,而桥的那端,则是恍若黄河旋涡般的六道轮回了。
一入轮回,万事皆休,大罗神仙也难救回。
等等,咦,那是!
叶宣茫然无措间,眼角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书生,这张脸怎地如此眼熟?
我去,这他么不是他么?
叶宣虽不常照镜子,但偶尔也会人脸识别一下,现在这年头,注册个游戏账号都他么要人脸识别滴。
不知为何,同那书生站在桥脚下的数名鬼魂滞留于此,正在承受着凶厉鬼差不断鞭笞,中途也有不堪忍受放弃者,登桥喝药走过。
而那书生则始终趴伏桥头,苦苦咬牙承受,死活不肯上桥。
叶宣好似见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冲身前鬼差一手指向那书生,一手指着自己鼻子作着比划。
起初那鬼差也没当一回事,实在不堪其扰,终于顺着叶宣所指望去。
突地鬼目大睁,拽过叶宣,不住在两人脸上来回细看,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漂亮母夜叉一般。
而后拉着他直奔桥头那书生旁边比对,有多位鬼差,甚至唤那鬼婆也来辨认,都分辩不清。
书生也面色讶然,他万没想到,自己竟还有个孪生兄弟,但这衣衫穿着也着实怪异,望向叶宣不住挠头。
出现两名一模一样的鬼魂,孟婆与鬼差也做不得主,生死大事,随意处置,可是要犯下天条的,万一与生死簿对不上号,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鬼差锁拿这二者朝来路返回,果然朝那右侧鬼道而行。
叶宣深呼一口气,差一点,就差一点啊,这可才叫是鬼门关前转一圈,不过真正的鬼门关还在后头。
常闻地府阎王位高权重,掌管着三界万物生死存亡至高权力,既是鬼,又是神。
万物众生的阴阳之命由其生死簿管,不归阎王管的只有永不超生的孤魂野鬼,其次是其他国度的鬼,以及上仙正神。
生死在别人手中拿捏的感觉,直令一向将我命由我不由天挂在嘴边的叶宣犹如被掐着脖子提起的鸡鸭,几欲喘不过气来。
然行至幽冥殿前,眼前所见与叶宣想象之中的森严井然行状大相径庭。
只见殿右首之处,一尊巨大孽镜台前,集聚着数千鬼魂,个个面色铁青呜呜鬼啸,甚而已将整座十丈宽大殿门梯堵的个水泄不通。
有百多鬼差呵斥抽打连连维持着秩序,更有传说中的鬼王、无常、牛头、马面在孽镜前急的团团乱转。
两鬼差拉扯这叶宣二者拼命挤过前去,行至镜台之下。
“启禀鬼王,奈何桥前发现两名长相一模一样,名字也一般无二之鬼,请问如何处置。”一鬼差发出艰涩之声躬身禀告道。
被尊鬼王者猛地转身过来,可把叶宣吓得一跳,只见其上身裸露,红发獠牙,手拿镇妖铃,狰狞凶恶,整个一副夜叉鬼模样。
“去去去,本王没工夫管这些个破事,去找无常去。”言罢又重新观摩向孽镜而去。
黑白无常已看将过来,黑无常看样子脾气不太好,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白无常则一直口吐长舌、诡笑模样,看不出喜怒,轻轻一跳,竟跃下镜台,窜至叶宣二者面前。
高高尖帽足有三尺来长,双目银灰无有黑瞳,直把二者盯的浑身发毛。
“黑子,此二鬼好生奇怪啊,尤其是右边这个,怎的穿着打扮异于常人,连白爷我都有些看之不透?”
“哦?”听得白无常疑惑之问,黑无常也终于来了一丝兴趣,闪跳而下,凶恶黑面凑了下来,漆黑厉目一般无二朝之打量。
“不错不错,这右边的小子确实有异,快说,你是何方妖物所化,否则黑爷的哭丧棒可不是好吃的。”
其声若破锣回响地底,比之白无常骇人十倍。
“呜呜呜呜呜呜。”叶宣还是口不能言,只得对着身边书生一阵比划摆手。
黑无常不耐,抬手朝二者胸前一点。
叶宣顿感如吃了一团薄荷一般,喉嗓清凉,随之说出话来。
“二位领导别误会,我不是妖怪,你看我一点法力都没有。再说,妖怪闲的没事,变成凡人去投胎,岂不是找死么。”
后面的话被二者自动过滤,只剩二位领导四个字徘徊于之心头,挥之不去。
便是黑面煞脸无常也不由露出一丝得色,不知道多久了,少说几千年了,还从未有人叫过他二人一声领导,此刻的二鬼说是心花怒放也不为过。
拍了拍叶宣肩膀,不顾后者疼的龇牙咧嘴,道:
“不错,果真不是妖怪,你小子有眼力劲。”
转而望向书生:“那你是妖怪,找打。”
言罢便要举起手中哭丧棒朝之打下,这一棒下去,估计不死也要伤筋动骨。
“哼,你们这帮阴魂鬼差,俱都是蛇鼠一窝,我辈高洁之士,又岂会惧哉?”
后者言语间竟有一股淡淡的浩然正气逸散而出,散发着微弱的白光,使得两位无常心中一惊。
“且慢,黑子,白爷我看此子身上竟隐有浩然之气,估计是个读书人,还是勿要动粗,不若将之带到崔大人那,由他分辨。”
白无常按下前者手中哭丧棒言道。
后者也深知其所言有理,转身带路,朝幽冥殿中跳去。
叶宣二者也在两位鬼差催赶下步入其中,幽冥大殿雄伟宽阔,到处铁链倒悬,鬼头骷髅喷吐黑雾,威严阴森气息若泰山压顶,令人心惊胆战喘不过气来。
却正听一手持生死簿,持勾魂笔之红袍判官正向高座之上身穿金边黑袍,头戴冠冕环髯帝王禀告曰:
“启禀阎君,孽镜不明紊乱已达一月之久,便是地藏王菩萨亦不知其何解,而今幽冥殿前已累积数千余不明善恶之鬼,无法定罪,长此以往,这可如何是好?”
上座阎君以手扶额,也大感焦头烂额,却不提上奏天庭之事,反转而问道:
“新封之诸多巡查使可有按时禀奏?”
“这,禀阎君,日游、夜游回禀,千多位巡察使良莠不齐,按时禀奏着不足小半,大多步履维艰,更有百余位已然魂飞魄散了。
尤其是晋国东北区域,那里川泽密布,或多有妖鬼横行,有数十位巡察使、几任城隍皆陨落于此,不知何因。”
叶宣心中一动,想来顶上这位便是传说中掌管万物生死存亡的阎王爷了,而铁案之下者则是其左膀右臂之崔判官了。
其手中勾魂笔只消往那生死簿中一勾,便可为善者添寿,让恶者归阴,权利之大令人咋舌。
然不等黑白无常待崔判官禀告完毕上奏,身后书生突然快步上前喝问道:
“哼,堂堂阎君,不理阳间百姓生死,任由奸佞恶徒为祸一方,有何面目坐立地府,受百姓香火?”
叶宣暗自咋舌,这书生也忒的胆大,不过却又令人敬佩,居然胆敢直言怒斥阎王,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大胆,堂下何人,胆敢咆哮幽冥殿,黑白无常,你二人何故带其来此?”
不待阎君呵斥,崔判官已然震怒代问。
“启禀阎君、崔大人,这两人是孟婆呈上,是因两人同名同姓,又生的一般无二,实在难分真假,故而上殿求辩。
没想到这狂生如此胆肥,冒犯阎君,还请息怒,小的马上将此二鬼投入叫唤地狱。”
握草,不是吧,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咦,且慢,这人怎的这般穿着,且身有异力?”
崔判官果然眼贼,一眼看出叶宣之不同凡响,后者这才定下心来,嘴角微翘,挺直了身板,任由其查看。
便是高座上老阎王也被吸引过来注意力,眼中绽放黝黑神光朝叶宣身上照来照去,神色间颇为诧异。
崔判官赶忙查阅生死簿,一炷香功夫,都要将之给翻烂了去,继而眼睛瞪大如铜铃呆立当场,难以置信。
“启禀阎君,这位左首狂生确实阳寿已尽,而右首此人竟查无所有,并非三界之人,实在怪异。”
“绝无可能,除了天上仙神,岂会有人不在生死薄中?”阎君也大感意外。
叶宣心中暗喜,如此说来,他岂非长生不死?
突地,崔判官抬头与阎君互望一眼,好似发现了什么好宝贝一般转头朝叶宣望来,盯的后者全身发毛,深感有一用心险恶阴谋降临其身。
恰在此时,书生又大声喊冤,且其身复又散发出丝丝浩然正气,令二者眉头大皱。
阎君招了招手,崔判官会意,赶忙上前,与之悄声言语一阵,随后下得高台。
“咳,堂下听判,而今孽镜台有异,无法映照生前善恶举行,故而命右首叶宣赶赴阳间,封为樊城巡察使,查察左首叶宣所报冤案。
至于后者身负浩然之气,料来生前颇为正直良善,故着即投入轮回,托生书香门第,退堂。”
不待狂生再辩,阎君拂袖一卷,一阵黑气腾卷,其已消失殿中,只剩下叶宣一人。
望着老阎王与崔判官古怪目光,后者愈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