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四下里寂静无声。
白发白衣的干瘦老人坐在那里,烛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忽明忽灭间勾勒着他面部诡异的轮廓。
“师傅您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知会徒弟一声,徒儿好提前给您沏壶茶。”周江波面色变的极快,从惊恐到笑嘻嘻的模样,只用了几息的功夫。
一边说着,他便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罐灵茶来,这玩意他平时都不舍得喝。
白鹤长老手指一抬,便将周江波手中的茶罐凌空取到了自己的手中,捏出些许直接丢进嘴中干嚼。
他摇头淡淡道:“不用沏茶,为师来此只是为了看看你修习的如何了,我教你修习的东西你可练熟了?”
周江波眼中闪过一抹阴沉,点头道:“师傅放心,每日都不敢怠慢。”
白鹤一边吃着灵茶一边道:“练来我瞧瞧罢。”
周江波应和下来,屋子太小,便到了门外站定。
白鹤透过窗户看向他。
他突然开始扎起马步。
“黑虎断骨掌!”
“望月回袭!”
“通臂拳法!”
“金钟罩!”
……
周江波竟然一连施展了多种凡俗江湖上的武技。
云端上的韩上上也看的云山雾罩,不知道身为修仙者练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谁料,坐在屋内的白鹤长老却喜笑颜开,对周江波是连连夸赞。
“不错不错,看来为师离开山门这些日子,你也没有懈怠,瞧起来你那黑虎断骨掌应马上便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周江波只是含笑点头。
白鹤师长继续道:“以你如今的修为,练点凡俗世界的武技,绝对比修炼那些俗套无用的火球术、御物术之类的,有用多了。”
这不纯属胡说八道嘛!
站在云端上的韩上上,真想朝下面吐口唾沫。
这师徒什么仇什么怨,这岂不是耽误自己徒儿的修炼时间吗?难怪周江波这家伙,明明是紫色角色,却进宗多年才修炼到练气中期。
当然若只是在这些武技上耽误功夫,周江波倒也不至于如此,主要他修习的功法也是残缺版本,简直属于被自己师傅扼杀了天赋的选手。
这白鹤长老却还不算完,继续阴沉沉的说道:“听说你平日里老是去授生堂听课?都学了些什么啊?”
周江波面如纸色道:“回师傅的话,弟子哪是去学东西的,弟子不过是看中了授生堂中一名外门散修的漂亮师妹罢了。”
白鹤无神的双目借着朦胧的月色审视了周江波一番后,不疾不徐道:“最好是如此,不过大道独行,既然选择了修仙一途,就要放弃掉凡俗中的七情六欲,什么漂亮女子,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你老是去授生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这学不到本事,要去授生堂补课呢,岂不平白掉了为师的脸面,掉了佛首峰的脸面?”
周江波伏在地上,赶紧点头称是,月色映照下,他的额头上泌出了一滴滴的冷汗。
犹豫再三,他还是沉声道:“师傅,不知为何,弟子依照师傅给的法诀认真修炼,从不敢偷懒,但不知为何弟子的修为,卡在练气四层,却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
“怎么?难道你是在质疑为师的法诀有什么问题吗?”白鹤颓废的双眼中,透露出的眼神却带着锋芒。
周江波脸上神色变换不定,最后终是言道:“弟子不敢,定然是弟子愚钝,没有参透书中的法门。”
白鹤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终于起身,拍了拍周江波的脑袋后,离开了此地。
最令韩上上意想不到的是,临走这白鹤长老给了周江波一瓶丹药,说是固本培元的上好丹药,让他每日吃一颗,好好修炼。
并且监督着他让他当场服用了一颗。
而这瓶中的丹药,韩上上也曾见过,这分明是那阻断灵气感应,缓和灵气吸收的丹药。
这师徒二人绝对有仇!
但周江波当着师傅的面笑嘻嘻的吃了丹药,还傻乎乎的跟师傅道谢。
待到白鹤长老离去之后,周江波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行为变得十分的奇怪,几乎将每天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盯着李茂尘的一举一动。
好像要在他的身上寻找什么答案一样。
再然后便有了上次模拟世界中一样的经历,只不过观看视角不同罢了。
那夜周江波亲眼看见李茂尘被抓住废了修为后,在树上悄然离去。
他放李茂尘进来,是觉得李茂尘跟他同病相怜,也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需要的是黑暗中的哪怕一丝机会就够了。
所以他放李茂尘进来也是想成全他。
但能不能成,就看个人造化了。
既然李茂尘被抓住现行,自然是废掉修为逐出山门,这件事要先走佛首峰执法堂的流程,再送去外门总执法堂。
所以接下来佛首峰所有的执事长老会在执法堂聚首,倒是个离开此地的好机会。
是的,他想离开了。
放李茂尘进来是他最后想做的事情。
离开太一门回自己的修仙家族,再不济也比待在这里强。
他从竹林小院外的树上下来后,便循着这黑夜,于凛冽的夜风中,绕到了佛首峰后山,他之前踩过点,这里有一处小路,可以顺着小路离开佛首峰,再走不远便是太一门南门,今日值守的是清风山弟子,据说很好走后门,他已经备好了大量的灵石打点。
韩上上此刻清晰他的想法,但是有个很大的问题,韩上上前一次模拟李茂尘时,在佛首峰执法堂里,并没有见到白鹤长老。
果然,寂静的黑夜里,周江波背着行囊在茂密的树林间焦急的行走着,忽然于这深夜的空中,冷冷飘来一句:“我的好徒儿,这是准备去哪啊?”
周江波顿时脸色大变,在他的面前一闪而过站着那白衣白发的老头,天色无光,看不太真切。
周江波吓得连忙折返方向,向南跑去,那白鹤长老也不急,只是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最终,周江波停下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道如深渊般看不到底的悬崖,天色太黑,他险些没收住脚跌落进去。
“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呢,我的好徒儿?”白鹤站在他身后不足一丈的地方幽幽道,如鬼一般。
周江波回过头来,喘气使他的肩膀和胸膛都剧烈的起伏着,他盯着面前的白鹤,许是已然走投无路的原因,他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认真问道:“为何如此对我?”
白鹤突然怪笑起来,笑的令人发毛,最后他向前一步贴着周江波的脸道:“你该问问你不可一世的老爹,为何杀了我的儿子。”
一切大白,周江波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是落到仇人手里了。
周江波也笑起来,最后道:“倒不至如此折磨于我,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罢了。”
话音落下,他仰身跳进了如夜一般,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