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见到方庭烨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悠然自得的晒着太阳，一直跟在他旁边的助理也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父亲。”

方庭烨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问道“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方岩微微皱眉，说道“我是为秦家的事来的。”

“秦家？”方庭烨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瞟了方岩一眼，问道“秦家有什么事？”

方岩站直着身体看着方庭烨，秦心茵出车祸这件事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方庭烨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虽然媒体有的说秦心茵病危，有的说其实她已故，只是被苏宇明压了下来，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秦家的人已经顾不了这些舆论，他们现在只想专心的救秦心茵。

“秦家小女儿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方岩适当的提醒道，不管怎样，他今天是来和方庭烨商量的，态度谦和一点没错。

方庭烨点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好像是听说过有这么件事。”

方岩皱眉，提醒道“那是你女儿。”

方庭烨脸色突然大变，搭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攥着，眯着眼说道“对啊，那是小栀的女儿，姓秦。”

方岩疑惑的看着他，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秦栀的女儿不就是他的女儿嘛，还是因为不姓方，所以他心里有芥蒂。

“她现在病危，必须靠换肾才有机会活。”方岩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的血型不符，苏秦的匹配结果还没出来。”

方庭烨扭头看他，笑道“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希望我也去匹配，如果成功了，就拿我的肾去救那个孩子。”

方岩皱眉问道“心茵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不想救她吗？”

方庭烨脸上挂着笑，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如果我能救她，为了小栀，我当然会救，可惜，我没那个机会。”

方岩脸色很难看，他听不懂方庭烨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如果他能救？什么叫没那个机会？

“不管怎样，我希望父亲能试一试，毕竟心茵是你的女儿。”

方庭烨笑着看向远处，许久，才开口道“林霁在什么地方？”

方岩微怔，然后皱眉道“父亲，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们……”

“方岩。”

方岩停住，他很少听到方庭烨叫他的名字，不过相比起方子旭，方庭烨对他比对方子旭要温和得多。方子旭的出生本来就不被祝福，甚至带着憎恨，所以只要方子旭没出什么大事，方庭烨甚至都忘记还有这么个儿子。

方庭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如果你想让我救秦家小女，那就拿林霁来换。”

方岩无声的沉默着，方庭烨冷笑一声，说道“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却只是类似于弟弟的存在，这么明显的关系，你却做不了选择吗？”

方岩眼神冷峻，说道“父亲，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林霁？他不过是一个刚二十出头的人，就算他父亲犯了错，你也不用把惩罚降临到他身上一辈子吧。”

“这些不用你管。”方庭烨面色阴冷的看着他，说道“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救你妹妹。二，放过林霁。”

方岩没说话，只见方庭烨把眼睛闭上，挥了挥手，说道“如果时间可以的话，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方岩开着车前往医院，他现在想想，刚刚方庭烨的话越来越让他糊涂了。先不说秦心茵是他的女儿，就算不是，以他对秦栀的执念，如果是对秦栀好，那他肯定不遗余力的去做。可刚刚怎么听起来他像是不甘愿救秦心茵？

再说林霁，他和苏秦好不容易才把林霁和齐豫藏好，让方庭烨现在都没找到他们，如果现在拿他做交换，那他们当初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到了医院，苏秦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一群医生和护士在说着什么，旁边是苏宇明和秦栀。

“令公子的匹配结果出来了，很抱歉，匹配没有成功。”

苏宇明面色严峻，问道“其他医院有消息了吗？”

医生面露难色，摇头道“抱歉，我们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捐献者。”

秦栀忍不住再次哭出来，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躺在里面受苦的是她。如果说刚开始知道她怀了秦心茵的时候，她是恨她的，那么现在，她愿意把她余下的生命都给她，只愿她健健康康，不再受苦。

方岩看向苏秦，苏秦安静的坐在旁边听着，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伯父，伯母。”

等医生离开后，方岩才走到他们身边，苏秦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秦栀看到方岩的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推开苏宇明的手，急切的问道“你父亲呢？”

方岩沉默着摇摇头，他的这一动作，让苏秦眼睛里的希望瞬间消失。秦栀不敢相信似的摇摇头，问道“他不救心茵吗？”

“我父亲……”方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看着苏秦，有些犹豫不决。

苏宇明上前搂住秦栀，说道“小栀，我扶你去休息一下。”

秦栀像是没有回过神，由苏宇明搂着去了旁边的休息室。苏秦起身走到方岩身前，问道“你父亲提了什么要求？”

方岩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要我拿林霁作为交换。”

“林霁？”苏秦奇怪的问道，看见方岩点头，苏秦转身一拳打在墙上，然后转身看着方岩，低吼道“又是林霁！你说方庭烨是不是心理变态，林霁他父亲犯的过错，为什么就是紧抓着林霁不放？！”

方岩也想不通这点，但当务之急，他们也只能想办法，但什么办法才能既保住林霁，又能让方庭烨出面救心茵。

苏秦上前声音低沉道“他是心茵的亲生父亲，他就打算看着她死吗？”

方岩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他给了我选择，要么他放过林霁，要么他救心茵。”

苏秦脸色阴沉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选？”

方岩看着苏秦摇头，面露痛苦之色，“苏秦，你知道这是多艰难的一个选择吗？”

苏秦沉默下来，他转身不再面对方岩，他知道这对于方岩来说是个艰难的选择。就算方庭烨把这个选择权给他，他也做不了决定。

如果用林霁交换，那么心茵或许会得救如果不交换，那么林霁依旧安全，心茵却失去了生存的机会。二者，无疑是第一种对他们来说有胜算。但是，他们下不了这个心。因为这对林霁来说，不仅不公平，而且，太残忍。

“方岩，让我见见你父亲吧。”

身后传来秦栀的声音，方岩和苏秦看过去，苏宇明扶着秦栀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他们。

“妈，你……”

“我已经决定了。”秦栀打断苏秦的话，然后扭头看向苏宇明，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而且，你爸爸已经同意了。”

苏秦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能让方庭烨出来救心茵的只有秦栀了。

方岩只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我会尽快安排。”

“就今天吧。”秦栀忽然说道，然后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看着脸色苍白如雪的秦心茵，声音哽咽道“我怕心茵等不及。”

方岩看向苏秦，苏秦对他点了下头，于是他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苏宇明走到秦栀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吧，心茵会没事的。”

方岩和苏秦退出了病房，两人走到楼梯间，苏秦拿出烟点着，方岩走到一旁打电话。

“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方庭烨的声音，方岩皱了皱眉，又听到他继续说道“说吧，你选择了谁？如果……”

“苏秦的妈妈要见你。”方岩打断了他的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方岩看向正在靠墙抽烟的苏秦，他脸上尽是疲惫的神色。

“什么时候？”

方岩沉默了一下，回答道“现在。”

“好。医院旁边的咖啡厅，二十分钟后我会出现在那里。”

方岩挂了电话，然后走到苏秦身边，把他手上快要烧过的烟丢了，说道“二十分钟后，医院旁边的咖啡厅。”

苏秦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方岩靠在他旁边的墙上，两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方岩突然开口说道“苏秦，你会不会怪我，不拿林霁交换救心茵。”

苏秦无奈的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没有谁的生命可以拿来交换别人的生命。”

方岩扭头看着他，许久，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去把时间地点告诉伯母吧，医院里还有很多媒体，我去安排一下。”

苏秦点头，然后转身出了楼梯间。方岩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突然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消息。

“你还是抽时间想想，要林霁，还是救心茵。”

只是简短的字句，方岩却皱起了眉头，这是方庭烨刚刚发给他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他不会出面救心茵。哪怕等会儿和秦栀见面也改变不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方岩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关于林霁的事，他们斗了不是一年两年，他也不是第一次用手段逼他放弃救林霁，可是他为什么坚持在这个时候让他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