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宫卫令规定,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触犯“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如果是为官府送信之类的公事,或是为了婚丧吉凶以及疾病买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街道巡逻者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安长月和叶云深骑马从西市出来到崇化坊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巡逻,有金吾卫的,有京兆府的,还有长安县的,总之,磕磕绊绊总算到了柳子曲。
叶云深深深叹了口气,以表达自己心中这一路的不容易,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非得在夜禁时出门?明天一早再赶到这里不也行吗?大半夜的来柳子曲能做什么?
“走吧,今晚说不定能让阿兄你大显身手。”安长月怎会不知兄长心中的各种嘀咕,但现在来不及解释,如果再晚,她怕真的错过了跟那人照面的机会,或许重要线索就此断绝了。
叶云深一听摩拳擦掌立刻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走到赵七家门外,他家的门和他们走时一样,倒是对面那座宅子似乎有点不一样。
“阿月,你怎么知道盗贼另有目的?我思来想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呀,也许,也许就是传言传的有点离谱罢了。”叶云深见她看着对面空宅子发呆,忍不住问了句。
他一路上就好奇这个跟来此的目的,盗贼那个他什么都没听出来,怎么阿月就听出那人另有目的,真实意图并不是偷盗财物啊。
“猜的,这不是来验证下猜测嘛。”安长月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他们前脚从柳子曲离开,后脚抓了王申,紧接着柳子曲就闹了这么一出,怎么就那么巧?
这也就算了,那人竟然从柳子曲下手,如果不是另有所图,那就是脑子没带出门,柳子曲一共就这么几户人家,方城县主的宅子有几个守卫,很难下手,其他几家有钱的就那俩富商。
但安长月后来问过,柳子曲的宅子只是富商名下商队落脚的地方,里面根本没值钱的东西,全长安的偷儿都知道这里没油水,即便要偷,也应该去相隔两三条街巷的飞马巷啊。
除非这个偷儿只是过来练个手,那也忒倒霉了,才来就被人撞见,运气着实不是一般的差。
安长月没有进赵七的家,而是示意叶云深和她一起往对门空置的宅子去,她上次来就觉得这宅子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
现在再仔细一看,这宅子外围轮廓格局竟然和赵七家差不多,只是或许因为门和院墙的关系,第一眼还真没看出来。
“这宅子一看就很多年没人住,瞅瞅这灰厚的,都能铲回去盖房子了。”叶云深一边胡乱说着,一边小心翼翼把大门打开,朝里看了眼,这才带着妹妹往里走。
安长月抿唇只顾着笑,她才发现自家阿兄有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看刚才开门的动作,仿佛里面会跳出一只老虎似的。
她转念又一想,吴东说不定比老虎也不逊色,便也谨慎起来。
院子里确实常年无人打理,野草疯长一人多高,走在里面就跟进了林子里差不多,不过让安长月觉得奇怪的是,有些下脚的地方竟然刚好能通过一人侧身过去,像是故意栽种好了的。
荒无人烟的院子,怎么会刻意留下一人能通过的小道?
顺着这个痕迹往里走,很快两人就到了屋门前,屋门上了把老旧的锁,表面锈迹斑斑,看样子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扯掉,根本起不到防盗的作用。
不过安长月没动那把锁,而是和叶云深两人往侧房过去,侧房和正房差不多,她站在稍微高一些的台阶上往外看,这院子不显山不露水,地方倒是不小。
环顾四周一圈,安长月把目光落在了杂草丛里一处明显空荡的地方,随后朝叶云深看了一眼,叶云深朝上轻轻一跃,从屋顶朝下再看,发现那里竟然有一口井。
安长月站在屋檐下朝上问看到了什么,叶云深没有回答,先从屋顶跳了下来,等稳稳落地后才说道,“这里也有一口井,跟漕村小院里的看起来一样,像是一个人打出来的。”
打井这种事有专门工匠做,每个工匠又有自己的隐秘特色,想要看出跟别的工匠有什么不同很难,但要认同一个人的东西,那还是可以的。
“出自一人之手?”安长月问,叶云深点点头,相隔这么远的两座荒院里有一口同样的井,本身没什么奇怪的,可如果这所院子都跟他们要查的人联系在一起,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两人都沉默着走到廊下,还没再次说话,突然见一人从另外一侧的耳房蹿了出去,叶云深立刻纵身一跃去追,安长月也不耽搁,按照来时路快速冲了出去。
但可惜的是她只在柳子曲见到一个人背影,是个男人,身长六尺余,不像是白日里王申和靴行伙计说的那个儒雅男子,这人应该是个同伙。
她的体力不足以让她出去追人,所以眼见人跑的远了,也就只能站在原地看,转头才发现自家兄长不见了,整个柳子曲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
安长月不是个矫情的小女孩,也不是长安城里娇贵的千金,可在这条巷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凉,尤其是这时辰,更是不知哪儿来的寒意,让她脊背和头皮一阵发麻。
这不是好感觉,她渐渐的甚至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盯着自己,安长月不安的把灯笼提高了些,慢慢环顾四周,柳子曲前前后后空无一人,朝着曲内开的大门也只有赵七和他们出来那家,都没有人在,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那么真实。
安长月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走到开着的荒院门前站定,不过她没有让自己得背朝着任何一面,而是侧身靠在门上,她要保证自己能看到最多面。
“你很谨慎,可惜了”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安长月顿时全身紧绷起来,她竟然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