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微微蹙眉,扭头朝鬼面看了眼,见他稳稳的站在原地,一点担忧和惊慌都没有,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他这才稍微放心了点。
这个计划已经准备了太久,不管是在长安城搅出来的事,还是那些年灭门敛财,都只是为了这一条可以高枕无忧的暗线,这个计划一定不能失败,哪怕折损些人也无妨。
“败?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后手?”夏七嘿嘿笑了两声,却被柳姬更加轻蔑的问道,“你是说底下那些吗?既然都已经躲进去了,自然就入土为安了,上来做什么?”
柳姬说完在夏七脸上惊疑不定中从骆驼上跳了下来,“夏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自称排行夏家老七,可却连夏家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过,你所做的这些,是为了让他们认同你吗?”
此话一出,夏七脸上的最后一点镇定彻底消失了,“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的身世除了他自己外,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活人知道了,当年所有折辱过他的人,如今都是累累白骨了。
“月眠楼想要知道的事,总会有办法,也许,也许是你自己说的也不一定啊。”柳姬说着朝安长月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的笑了笑,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地面的上的积雪已经有半个手掌厚,这一下便将脚埋住了一些,她下意识抬起脚抖了抖上面的残雪,一旁的几人立刻戒备的看着她。
安长月不甚在意的往前走,走到鬼面身边的时候,夏七以为鬼面会阻止她,却没想到安长月就那么自自然然的越过了鬼面,径直朝前走去。
夏七立刻急了,挥手示意众人上前阻拦,站在马车周围的黑袍人齐齐动起来,目标就是缓慢朝前走着的安长月。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了节奏,没了掌控权,自然不可能会是最后的赢家,夏七,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一点吗?”安长月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她一点不担心背后,因为,还有那个人在。
“不可能,怎么可能,快,快抓住她!”夏七嘴上说着不可能,但他似乎已经隐隐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他快步走到鬼面身边,想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
结果还没张口说话,鬼面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顺手将准备对安长月动手的黑袍人撂翻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夏七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主人交代了一切行动听鬼面,可眼下这情况还怎么听?
而此时柳姬也已经挥手示意自己人动手,今日本就是收网的,出了玉门关这些虾兵蟹将还想动手,简直痴心妄想。
夏七一看形势不妙,转身就想往回跑,入了玉门关,他有的是办法脱身,可才转头跑了没两步,却看到原本早就应该离开的叶云深等人竟然骑着马立在不远处,见他转头便咧嘴对着他笑。
直到这时候夏七才明白了安长月所谓失了掌控权是什么意思,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月眠楼的人从始至终都知道他们的每一步计划,可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眨眼的功夫,在场所有黑袍都被打倒在地,随后从玉门关出来的守军将人一一带了回去,独留夏七留下问讯。
安长月立在白色骆驼前轻轻抚摸它的毛发,这么长时间不见,这骆驼还是这么漂亮,一点看不出老态来。
叶云深揪着夏七走到柳姬跟前,夏七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鬼面一脸不解,他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毕竟一张面具可以遮盖很多真相,也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人已经不是那人了。
“辛苦诸位这一路护送,接下来烦请再耽搁两三日,等问出了结果,还要请诸位再带回去。”安长月说话间,鬼面已经拿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英武的脸来,赫然就是张鹏。
夏七这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儿,原来自己该听从的人早就不是原来的人,难怪此次计划会败的这么彻底。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换下他的,他人呢?”夏七实在好奇,鬼面是个谨慎的人,且他身手不俗,听闻在长安便是他轻而易举的杀了毒死胡越的人,这才一路回了西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替代掉?
“从在逆旅看见你开始,楼中就已经在部署,不过那人的身手着实不错,费了不少功夫呢。”柳姬轻声笑了笑,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她的笑声却像是三月的春风般。
柳姬走上前给安长月理了理身上的斗篷,“少主身子不好,还是坐马车回去吧,此去西州还有些距离,莫要着了凉啊。”
安长月嗯了一声,见叶云深已经去拉马车,就转身走了过去,却听见夏七突然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不想。”安长月想都不想回到,她是好奇心比旁人重一些,但也分得清什么东西该好奇,什么东西最好不要好奇,况且当年的事如今再提还有什么意义?
“那可是你亲生父母,你怎能如此无情?”夏七似乎像是溺水之人非要抓那最后的稻草,一个劲儿的挣扎着,一个趔趄就跪在了地上。
安长月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冰冷的如同这里的风雪,“我知道,可我是几乎死过一回的人了,还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根治的寒疾,这些无论如何都是拜你们所赐,即便他们对我有恩,也已经够了,而你,没有资格说一句。”
她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夏七,他以为她那时年纪小忘得一干二净,可却不知那段记忆对她来说有重要,她每一丝每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万不可再把自己陷入那种绝境之中。
“你,你记得?”夏七有些惊诧,当时她才那么不可能会记得。
但安长月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因为安长月十分坚定的说了两个字,记得,她不记得的只是自己从哪里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