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霍云廷真是那天上的神袛。
凌晨两三点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一轮冷清的圆月独挂在天上,月光惨白。
刚开始还只是零星的几片雪花划破了夜的平静,像是被派来先行探路的小精灵,轻轻地舞着,一会儿直线降落,一会儿随着夜风盘旋打转,最终落在地面上,消失的无声无息。
几分钟后,后续的大部队就赶到了。
雪越下越大,如同鹅絮一般的雪花自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只须臾之间,就将大地重重地裹起来,万物犹如被戴了一顶白色帽子。
乔安睡醒之后,按照往常的习惯先下床拉开窗帘,刚刚露出一点视野就被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象震撼住。
她的动作一顿,满目都是白皑皑的世界。
乔安一口气将窗帘敞开,阳光毫不吝惜散发它的光芒,雪面上折映出晶莹的光,落尽室内,满屋清辉。
她吸了一口气,虽然内心激动但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这个时候还记得霍云廷的叮嘱,回身找了个毯子披在身上才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立马就有冷空气争先恐后地灌进来,和室内的暖气相碰撞,倒也不冷。
乔安伸手,摸向窗台外沿积攒的那层积雪,指尖传来凉意还有淡淡的湿润感。
与此同时,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带着笑:“看来他还挺说话算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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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元旦连着周末两天,学生们可以有个三天的短假期。
但是今天上午他们还有班级的联欢会需要到校。
到处都是白皑皑的雪花,乔安每走一步,脚下就会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校园里也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还有人一时兴起,抓起一团雪就朝着身旁的人扔去。
雪花飞散在空中,身旁的人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倒是刚好糊了身后的乔安一脸。
“……”
所幸她围着的围巾将她半张脸都裹了进去,倒是没有感觉到多少凉意。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乔安平安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爆发出了一道欢呼声。
张琪的起哄声穿透空气:“老师,你真美!芜湖~等会儿下去打雪仗了。”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地喊道:“老师,我爱你!”
“我们都爱你!”
似乎谁要是喊低了那就是爱的不够深。
站在教室前的南庭笑着摇摇头,眼中流光溢彩。
这群小孩啊,真是怪让人感动的。
“不进去吗?”
有人停在乔安身后,声音自她脑袋上方传来。
乔安微恍,然后迅速转身,仰起头锁定那人的正脸,动作幅度有些大。
霍云廷略显意外地挑了下眉尾,余光扫过周围,在其余人影逐渐远离的时候,垂下眸子,声音很低地说道:“这么热情啊,乔安同学。”
说话的动作不大,所以导致他的声音掺了点气音,会让听的人心痒痒。
乔安却不为所动,唇瓣开合之间,口型传达出去——
“流”。
“氓”。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被调戏之仇呢。
霍云廷低笑,肩膀都跟着抖了起来,在乔安逐渐冷飕飕的目光下才收敛。
他抬手想要揉一下乔安的脑袋,又想起来这会儿是在学校,继续往上抬,落在他额前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刘海上。
动作随意地往后一捋,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又一闪而过,弄过之后发型变得更加随意,痞帅痞帅的。
“安宝。”他前面的名称也是用口型喊出来的,后面才传来压到很低的声音:“我也是一个男的。”
青春期的男生,这个阶段不可避免都会有一些不可描述的生理反应。
乔安脑子中一瞬间就浮现出生物课中讲述过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点。
“……”她的大脑一瞬之间变成了空白的板子,接着就是一阵羞意率先染烫了她的耳朵尖。
她闭上眼,沉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时,目光偶然瞟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乔安颇为羞恼地瞪了霍云廷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走进教室,她怕再跟这人站在一起,会忍不住动脚踩人。
霍云廷痞痞一笑,刚要迈步跟上,不经意往边上一扫就撞上董钱有些难言的目光。
他挑眉,轻“啧”一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快点说。”
只见董钱磨磨蹭蹭地走到他的边上,然后用着气声在那压着嗓子道:“老大,我刚刚瞧见小仙女的口型了。”
或许是陪着他老妈看过一些八点档的狗血偶像剧,他对“流氓”这两个字的口型了如指掌。
自然轻松就分辨出小仙女刚刚说的是什么。
只不过……
他纠结地皱成苦瓜脸,也不知道老大对小仙女做了什么,能让她这么生气。
霍云廷睨着眼瞧他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模样,双手插进兜里,倚在身后的柜子上,踢了他一脚:“有话快说。”
他说完这句话,就瞧见他的好大儿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又模糊地说:“老大,我跟你说,一定不要强迫女生啊,那是不对的!”
“……”
走廊静得仿佛都能听到窗外积雪被阳光融化的声音。
董钱觉得他脖子上的温度越来越凉,感觉老大下一秒就要鲨他灭口了,立马挺胸收背头太高,声音很大,教室后排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喊话:“老大,我这就进去做物理试卷了!”
说完也没有等他老大发话,一股脑冲进教室。
霍云廷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的背影,又将目光稍偏,落在他另一侧的乔安身上。
怎么说呢?
该说这俩人不愧是“母子”吗?
连偷偷用余光瞄他的动作都是一致的。
霍云廷忍不住嗤了声笑,朝着他的座位走去。
乔安和董钱还在偷偷看他,在他漫不经心望过去的时候,又齐齐收回目光。
一个装作专心记笔记的样子,还会动动笔。
至于另外一个,桌上摊着张物理卷子,笔都没有掏出来,装模作样都不会。
完全没有继承到父母俩人的高智商和高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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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八点的时候,乔安才总算知道了刚刚众人欢呼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班主任临时将联欢会取消,要带领着他们一个班的人下去打雪仗。
按照张琪的话来说,他们势必要成为最先踩上操场的班级,让别的班的人羡慕嫉妒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下楼,中途还有好奇的人向他们打听是什么情况。
董钱等人立马扬起下巴,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们班主任说联欢会取消,要带我们去操场打雪仗。”
得到的是一片艳羡的目光。
他们几个人更是嘚瑟到不行,后来逢人就大声地说:“哎,我们南姐就是好啊,非要带我们下去打雪仗,我们说不用不用,留在教室学习挺好的,她偏要,真的是怎么拦也拦不住啊,哎!”
乔安和齐一伊跟着南庭走在一排。
听到前面那几个男生的炫耀,齐一伊立马告状:“南姐,你看看那群男生的嘚瑟样。”
在课下的时间,他们总爱称呼南庭为南姐,义正词严道:“老师你看起来就跟二十出头的姑娘一样美貌,瞧着只比我们大几岁,叫姐刚刚好,还亲切。”
南庭对此也持放松的态度,毕竟……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这种理由。
“随他们吧。”南庭纵容地一笑,还特意跟附近的几名女生说:“你们也放开的玩,要是觉得冷就找个保暖的地方呆着或者直接回教室,别伤到了身子。乔安,嗯,你穿得挺厚的,你要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对啊,乔安,你还要不要衣服?我在教室还有一个羽绒马甲,你要是要的话跟我说。”班上还有女生关心她。
齐一伊也不例外:“乔乔,到时候打雪仗,你就往我的身后躲,谁打你我就教训他。”
班里有男生也耳尖地在听她们的女生谈话,立马出声道:“放心,我们对女生下手还是很温柔的。”
关切的问候一句接一句地飘进乔安的耳中,心脏如同浸泡在温水中一样,能感受到的只有温暖。
她一个愣神,紧接着就是弯起唇角回以一笑,眉眼柔和地答道:“嗯,我知道了。”
霍云廷就走在他们前面几排,只要稍稍将注意力放到后面就能听到身后的对话。
乔安明显变软的语气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的眸光顿时变得柔和。
再一次觉得让乔安来到这个班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他们很快就出了教学楼,路上还遇到了老尚拿着个本子、木这张脸,即便是在元旦这个佳节还是没有松懈的模样。
霍云廷突然懒懒一笑,朝着他喊话:“主任,你一会儿有事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操场上玩会儿?”
老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无悬念地拒绝:“不去。”然后又在人群中扫到南庭地身影,说道:“别让他们玩得太疯了,到时候收不了心了。”
目送着他的离开,董钱立马给霍云廷点了个赞:“老大,你竟然这么直接地邀请老尚,真是牛哇牛哇。”
霍云廷的双手还抄在口袋中,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老尚记了我那么多笔,本来想多砸他几个雪球的,可惜没有机会啊。”
他这话一出,立马引起一阵哄笑。
“老尚要是过来的话,我估计他能被雪给埋了。”
“到时候欢迎收看《走不出操场的老尚》。”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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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操场的台阶,一眼望去,原本绿油油的草地和红白相间的跑道都被白皑皑的雪所覆盖。
仅在边缘处能够看到一些脚印,应该是有人趁着空闲的间隙赶来踩几脚玩的。
一个班四十多口人分成几排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震撼的。
尤其是一阵喧嚣的寒风刮过,大家自觉闭上嘴不说话的时候。
一个个坚定地往操场正中央走,就像是热血青春番中约好了要去跟隔壁班的学生较量一样。
只不过,他们今天注定了会是一场内斗。
一班所过之处,犹如鸡崽子撒欢一样,在洁白的雪地上印下了无数的脚印。
齐一伊挽着乔安地手臂,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乔乔,你原来上学的地方有这么大的雪吗?”
“没有。”乔安摇了摇头,垂眸看着脚下,积雪很厚,一脚踩下去,能够将鞋子表面埋在里面:“那个地方四季如春,没有下过雪。”
但是她跟霍云廷在海外呆着的时候有见过。
齐一伊听不到她的心里话,立马替她感到遗憾:“那真的是少太多乐趣了。”
不过下一秒,又立刻兴冲冲地说:“没事,现在看到雪就可以了,我跟你说啊,这些雪堆雪人、打雪仗都可以,之前学校还组织过堆雪人比赛,前几名的班级有获得现金奖励,一个班出去吃顿火锅足够了。”
乔安听着她的话抬起目光,问道:“那咱们班得了第几名?”
“咱们班”几个字脱口而出,心中已经认定了这里。
“呃……”一说到这个,齐一伊就卡壳了,半遮半掩地说:“你也知道咱们班都是一群没有艺术细胞的男生为主,半点审美也没有。”
乔安看着她笑,看透一切的目光。
齐一伊立马将头一低,难以启齿地开口:“……最后一名,还是全年级地最后一名。”
全年级倒数第一,与他们的学习成绩完全相反。
乔安虽然能猜到名次不好但没想到会是最后一名,据她的观察,他们班男生的审美也没有很糟糕吧。
至少霍云廷她就很了解,日常穿搭走在街上就能收获很多小姑娘的瞩目。
齐一伊也在这个时候咬牙切齿地回忆上次的经历:“还不是因为那一段时间正好有一个怪物游戏爆火,那群男生要死要活地想堆里面的机甲模型,还绘声绘色地跟我们说什么谁小时候没有梦想身穿机甲服,暴打小怪物的梦想呢?”
“不仅如此,还一哭二闹三上吊,恶心死了。”齐一伊的表情充满了嫌弃,仿佛多回忆那一个场景就是一种折磨:“最后我们同意了,结果他们自己因为弄那个机甲模型吵吵起来了,搞出了一个四不像。”